在云南十八怪中,有一种怪叫“火车没有马车快,不通国内通国外”,说的是滇越铁路。
说“火车没有马车快”,是因为这条铁路的设计时速是35公里,速度慢。说“不通国内通过外”,是因为这条铁路一开始就是一条国际铁路,可直达越南的海防港,且不与国内铁路相连。
先看图:
滇越铁路示意图(物流启示录制图)
滇越铁路采用米轨制(轨距为1米),设计时速35公里,全长859公里。以中方河口、越方老街为界,由滇段、越段两部分构成。
滇段:从河口经碧色寨、开远、宜良至昆明,线路长465公里。
越段:从河口经老街、安沛、河内至海防港,线路长394公里。
要从根上了解滇越铁路,还得从140年前的中法战争说起。
1883-1885年,中法战争“以中国不败而败、法国不胜而胜”而告终。清廷与法国在天津签订《中法会订越南条约》,《条约》共有10款,主要内容是:
清政府承认法国对越南的宗主权
在中越边境保胜以上和谅山以北开设2个通商口岸(笔者注:即今云南河口、广西友谊关附近)
中国日后修筑铁路应向法国商办
至此,我国西南门户被打开。
虽然门开了,但还没有入户。
时间来到十年后。1894-1895年,中日战争,清廷战败,签订了《马关条约》,割让台湾和辽东半岛给日本。
随后俄国、法国和德国出面干涉,让日本把辽东半岛吐了出来,这就是“三国干涉还辽”事件。
法国以其干涉还辽有功,迫使清政府签订了《中法续议界务商务专条》,获得从越南将铁路伸入我国西南境内的修筑权。
1903年,清廷与法国签订《中法会订滇越铁路章程》。法国随即成立滇越铁路法国公司,开始修建滇越铁路。
至此,法国破门而入。
在这个时候,滇越铁路中的越段(海防港-河内-老街)已经修完,从1901年动工,到1903年告成。
滇越铁路中的滇段(河口-昆明),从1904年动工,到1910年通车。
在这7年时间里,法国动用我国民工约30万人,其中因劳生病、事故等原因死亡者达8万人。因而有了“一根枕木一条命,一颗道钉一滴血”之说。
为了修“人字桥”,有800多名我国劳工付出了生命(图片来自网络,侵删)
当时,滇越铁路被《英国日报》称之为与苏伊士运河、巴拿马运河相并列的“世界第三大工程”。
法国为什么要修这条滇越铁路?
一是觊觎云南境内的矿产。在《法兰西人与云南》一文中,“云南物产矿源之丰富,尤为支那全部所不及,必宜实行取而领有之,以为法人子孙万世之基业,断不可使他人势力侵占一份。”
二是蚕食我国西南之地。法国认为清政府对云贵统治力有不逮,如果从云贵之地进入长江上游,则四川也可纳入囊中。
三是与英国等西方列强划分势力范围。当时,印度和缅甸已为英国所属,越南虽也为法国所属,但实在太小,远不如清国腹地深远。
时间到了1937年,中日全面战争爆发。
很快,日军封锁我国沿海。民国政府驻地从南京迁往重庆,将西南作为抗战大后方。这样,滇越铁路成为我国西南抗战大后方的战略物资运输通道。
当时,国内工厂、机关和院校,有很多都是经由香港,转道越南海防,从滇越铁路到达昆明,然后转往云贵川渝。
说一组数据:
1938年,滇越铁路客运量4200万人次,货运量376628吨。
1939年,滇越铁路客运量4542万人次,货运量524326吨。
及至1940年9月,日军进占越南北部,控制了滇越铁路的越南段,直接威胁西南抗战大后方。
于是,蒋下令炸毁河口铁路大桥、河口隧道和白寨大桥,并拆除河口至碧色寨之间177公里的铁路线(除人字桥),以阻挡日军进犯。
后来,日军将主力转到缅甸方向,开启滇西战事。这就引出了滇缅公路、史迪威公路和驼峰航线,本文不提。
抗战胜利后,1946年2月,中法两国在重庆签订《中法协定》,至此,我国将滇越铁路的滇段路权收回。
这里还有一段插曲。
1940年6月,法国向德国投降,与日本同处轴心国阵营。于是,日本于当年9月登录海防,占领凉山,控制了越南北部。
后民国政府宣布与法国投降政府断交,接管滇越铁路的滇段。
1941年12月,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盟国于1942年1月成立中国战区。中国战区辖中国、越南、泰国和缅甸。
1945年7月,波茨坦会议决定将缅甸南部、越南南部划归东南亚战区。即,北纬16度以北保留在中国战区内。日本投降后,国军进驻越南北纬16度线。
为了让中国占领军撤走,法国这才在滇越铁路上做出妥协。
允许中国赎回滇越铁路的滇段路权
允许中国在越南海防设一自由地带,免付转口贸易关税
新中国成立后,铁道部修复了河口至碧色寨段的铁路,于1958年恢复通车。
但事情远未结束。
应越南请求,我国在抗美援朝之后,又开始了抗美援越,时间是1965年-1973年。
当时,我国以铁道兵第2师为主,组建了后勤部队第1支队。从1965年6月起,分批从友谊关、河口入越,担负河内至老街(西线)、河内至友谊关(北线)、东英至太原及克夫到太原(合称中线)4条铁路554公里的修建。
美军在越南战场采取“南打北炸”的策略。从1965年7月到1968年3月,对第1支队辖区铁路轰炸近千次,出动飞机2.35万余架次,投弹2.6万余枚,平均每公里铁路投弹量超2吨,远超朝鲜战场水平,造成第1支队约2000人伤亡。
资料显示,中国对越南的援助创下了新中国对外援助历史上持续时间最长、数量最大的记录。到1978年止,中国对越援助总金额达到了200亿美元左右,这在当时是个巨大数字。其中,无偿援款占了93.3%。
后来,众所周知的原因,滇越铁路中断。1997年,中越国际铁路恢复通车。
再后来,随着昆玉(昆明-玉溪)、玉蒙(玉溪-蒙自)、蒙河(蒙自-河口)铁路相继投运,标志性时间点是2014年底,即昆玉河铁路(昆明-玉溪-蒙自-河口)全线通车,意味着中越边境的河口北站正式接入全国准轨铁路网,也即意味着滇越铁路(滇段)不再作为昆明至河口的主动脉。
昆玉河铁路(昆明-玉溪-蒙自-河口)全长约400公里,“昆明-蒙自”段时速160公里,“蒙自-河口”段时速120公里。
至此,滇越铁路(滇段)改为辅助货运,兼区间分段客运的铁路线路。滇越铁路的货物进出口,除米轨线路的列车车次外,均在河口北站进行货物的列车换装。
而越南那边呢?
滇越铁路(越段)基本还是老样子,客货共用,速度也没有多大提升。
这次越南访华,两国发布《中越联合声明》,提出“尽快商谈修订1992年签署的《中越国境铁路协定》”,“重点推动就老街(越南)-河口(中国)铁路对接方案商谈一致”,“尽快完成老街-河内-海防标准轨铁路规划评审”。
这条百年滇越铁路,将在新时代中越全面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下,重现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