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从另一个角度,聊一聊儒家亚圣孟子。
以前,笔者受制于潜意识的影响,在读孟子的著作时,下意识地把他划入封建贵族或者服务于封建贵族的“帮凶”行列。
现在才发现,这是对孟子最大的误解。孟子之所以能够被称作亚圣,并不是因为他服务并迎合于封建贵族的需要,恰恰是他跟封建贵族斗争的魄力。
一道“要命”题
在我看来,孟子是打响推翻封建无道统治第一枪的人。
孟子梁惠王下,当中有一段极其精彩的辩论。
齐宣王问,如果君王无道暴虐的话,作为臣民应该怎么办。
说实话,这个问题极其刁钻。如果臣民不反抗,劝谏君王又无效,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天下被祸害吗?如果像武王伐纣那样奋起反抗,是不是与儒家以下犯上相矛盾,如何处置或解释这项矛盾?
齐宣王的问题直击儒家核心要害,因为儒家所宣扬的是以五伦关系为核心的王道与正统,君是君、臣是臣,这种关系固定且不可撼动。
孟子是这样回答,说:
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
一个没有仁心却大谈特谈“仁”的君王,就是盗贼。一个没有义气却要求别人讲义气的君主,就是残暴。
纣王这种人就是贼仁残义,他非但不是仁义之君,而是祸害天下的盗贼暴君,对于这种人必须奋起反抗,人人得而诛之。
孟子最终的意思很明确,在我的字典里,没有武王诛杀君王犯上作乱的记载,只有武王兴仁义之师,替天下苍生除掉一个残暴的盗贼。
所以,推翻暴君是诛杀民贼,而不是弑君谋反以下犯上。
因为在孟子眼中,君王不是特定的某一个人,他只是一个职位,一个代天行仁义的象征。你要想做君王必须拿出合法的“皇帝证”,而合法的皇帝证是来自于你是否仁义,不是你所谓的家天下。
不得不说,孟子是一个狠人。在君位受命于天的年代,孟子这番话已经把天下大大小小的诸侯君主全部得罪。
打响否定封建正统的第一枪
孟子自始至终都是一位与古代统治者斗争的勇士。他的立场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比如鱼和熊掌如何选择的问题。
小时候读到这段时,并没有感觉孟子的勇猛,甚至为孟子所出的这道选择题而感到无聊,因为鱼和熊掌都不是我们所能够选择的东西。
实际上,孟子的出题目标并不是普罗大众,而是专门出给统治者。普通人并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要孟子亲自出马。在《鱼我所欲也》中,孟子说:
今为宫室之美为之;今为妻妾之奉为之。
宫殿盖的宏伟壮观,整天妻妾成群左拥右抱,这是孟子精准打击的目标人群。
这种生活岂是普通人所能梦想的高度,但孟子把他们定义成不仁不义。
说到这,有人会疑问,孟子是不是太过于苛刻,追求高质量生活有什么过错。这是不是一种仇富恨贵的偏激思想。
实际上并不是。
在春秋战国时代,人为了出人头地是可以背信弃义做出任何匪夷所思的行为。假如从道义层面肯定“人可以为了物质而为所欲为”的合法性,那么整个社会必将陷入弱肉强食丛林法则,统治者会失去一切约束变得为所欲为。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实力大的诸侯国吞并弱小的诸侯国,君王恃强凌弱士大夫,士大夫抢夺底层人。
当社会出现层层盘剥时,就是孟子最担心的“君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为寇仇”,人与人便再无信任可言,整个社会必然会陷入道德与信任危机。
问题是大的诸侯国可以与小的诸侯国争,君王可以与士大夫争,士大夫可以与平民争,那平民跟谁争?贵族占着良田万顷,广厦千万间,家中妻妾左拥右抱,全然不顾院墙外边“老弱转乎沟壑”的惨状。
孟子对这种状况深恶痛绝,自认为有义务站出来,给仁义重新做一个定义。在过去孔子的仁义基础上进行拔高,目的是要撕开封建统治阶级虚伪的仁义面纱,从仁义的根上对旧有贵族行为规则进行否定。
孟子跟孔子有很大的不同,也可以说是截然相反的两种儒家思想。尤其是关于普通人的修行方面,孔子的标准是“一视同仁”,上到君王,下到平民,一竿子插到底。
相比而言,孟子对平民更友善。他更加侧重对诸侯国主的要求,平民没有三宫六院,则没有必要适用这条仁义的标准,诸侯国主及其士大夫贵族有这样的条件,假如不去布施仁义的话,那就是不仁不义。
再通俗点理解,孟子的观点是建立在分类实施的基础上,一个人占有的社会资源越多,所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必须越多。
结语
孟子此举,看似是给封建诸侯设置了更高的仁义,但也在无意中给后世平民推翻封建暴君找到道义上的“合法性”。
诚如,他与齐宣王的对话中,在关于“武王伐纣”时,齐宣王说武王是以下犯上,弑君篡位。
孟子直接驳斥说:鱼肉平民的君主是贻害万年的强盗,依靠残暴震慑大臣的君主是暴君。强盗与暴君都是违背人道的人群,他们被推翻符合天道民心。
在当时,敢于说出这番话,无异于给封建统治者出了一道“送命题”,孟子真猛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