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秋叶飘零
引言:面对现代社会科技发展物质充裕、信仰丧失道德滑坡、生态污染、堕落犯罪、人口生育低迷下降的乱象,人类往何处去?
剧版《使女的故事》已成经典,前4季豆瓣打分都在8.5分以上,妥妥的优质佳作。那么,回到原著,又是一部什么样的作品呢?
加拿大著名女作家、诗人、文学评论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用写作,表达了她的思考和忧虑。《使女的故事》(上海译文出版社)中,描述了一个建立在宗教极端的国度,以此警醒世人。
该书在西方引起轰动,先后获得加拿大、英美等国各种奖项,译成四十多种文字。1990 年拍成电影,2017年拍成美剧,至今已经到了第五季,其间横扫艾美奖、全球奖等。在影视作品的推动下,英文版的《使女》售出八百万册。
更令人称奇的是,在读者和观众对人物命运的关心追问下,三十五年后,80 岁的女作家写出续集《证言》。去年9月全球发布,一个月后,第二次荣膺英国的布克奖。
两部小说我都读了。《使女》惊悚,《证言》惊险。方便起见,分开来谈。
《使女》发表于1985 年。译者陈小慰在《译序》里说:“《使女》是一部未来小说”。这个“未来”并不遥远,就是当下。
什么是“ 未来小说” ?不是凭空悬测,而是按照社会现状发展趋势的可能性场景展现。作家对此说,“ 只要有相应的环境和土壤,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
小说以使女奥芙弗雷德的第一人称讲述展开,宛如正在进行中。其间不时插进她对以前生活片断的回忆联想,时空跳跃。直到最后一章“史料”,一群历史学家对她的录音资料进行考证研讨,才让人恍悟那些可怕的经历已是过去时。这种把过去、现在、未来交织起来的结构,令我想起魔幻现实主义作家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是现代文学叙事风格。
奥芙,英文介词of ,表示所属,属于弗雷德。她没姓名,只有代号,其存在意义在于女性器官——子宫。
小说发生在虚构的基列共和国,地点却有鼻子有眼,美国马萨诸塞州东部城市坎布里奇,哈佛大学所在地。这所著名的常青藤名校,前身是神学院,建立在17 世纪清教徒信仰基础之上。“基列”,原是圣经上的地名。
一夜之间,政权更迭,新的社会规则强令推行。奥芙弗雷德头天还在商店用信用卡购物,一切正常。第二天,收银员换了男的,一刷,你的卡失效。不可能?里边还有两千多元呢。拿给你丈夫吧,男人可以用。
一觉醒来,女人没了工作没了收入没了消费权利……啥都没了。只有一项强迫性义务——生育。跟谁生育?不由自主。育龄女性是“国有资源”,统筹管理和分配。
女主一家更倒霉。老公离异,与她是二婚,有违新的道德规定,必须拆散,重新组合。一家三口连夜出逃,没过边境就在密林中被逮。从此离散,不知下落,三四岁的女儿恐怕永远失去了。
她被送到红色感化中心,在嬷嬷们和风细雨或凶神恶煞的灌输制裁下,驯养成“ 长着两条腿的子宫:圣洁的容器,能行走的圣餐杯” 。不用学文化,“ 我们的用途就是生育” ,是国家的精子容器和婴儿制造机器。
看起来,有点儿象今之代孕母亲,但地位和权利迥然不同。生育不再是夫妻之间的家事。因为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化学药品等等,女性怀孕和正常的胎儿,都是稀罕事。生育和增加人口,是基列国的头等大事。
地位优越的大主教们,原配夫人大多人老珠黄,过了育龄期。所以,使女们轮流到各家,为其延续子嗣。到了谁家,就被称为奥芙 +大主教之姓。弗雷德,是女主人公的第三家。
这合乎基督教规么?小说引语第一段:
拉结见自己不给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姐姐,对雅各说:“你给我孩子,不然我就死了”。雅各向拉结生气,说:“叫你不生育的是神,我岂能代替他作主呢?” 拉结说:“有我的使女辟拉在这里,你可以与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因她也得孩子”。——《圣经.创世纪》第30 章1—3。
这便是使女的宗教伦理存在依据。她们的行为规范有如修女,但不穿素净的黑白色,而是象征生育的血色红袍,双翼白巾遮面。饭食只讲营养,不论口味。外出采购,(为了健康晒晒太阳)两人同行,互相监督。碰面打招呼:“ 祈神保佑生养” ,“ 愿主开恩赐予” 。
各种身份,都有着装规定。照顾主人和使女的马大(保姆)是深绿,夫人是纯洁的蓝色(圣母玛丽亚),嬷嬷是棕色,下等人的“ 经济太太” 满身条纹,大主教行房事也穿黑色礼服。不孕不育又犯条规的坏女人,关在隔离营,待在核废料中或从事劳动生产。
每月一次的授精仪式,是最骇人听闻的场面,依使女的生理周期而定。夫人端坐,手和脚压着使女的臂和腿,大主教似与两个女人同时完成“神圣”的工作。既无精神层面的爱,也无肉体之欲,只有“理性”的生殖目标。
使女一旦受孕,被洗脑得浅薄无知者,便在同类中有了趾高气扬的资本,可怜复可气!然好景不长,即使没有死胎、流产、遗传畸形等,孩子落地,或哺乳期刚过,就被踢开,轮岗到下一家。
统治阶层的大主教夫妇幸福么?使女眼中的夫人,整天忙于园艺和编织,出自女人的天性,对她怀着难以掩饰的冷漠和嫉妒。
大主教对仪式化的男女交合,了无兴致。晚上,他偷偷叫使女到书房,玩拼字游戏。甚至弄了身行头,带她到地下荡妇俱乐部寻欢。大概是想培养情感,让那种仪式化的名堂,好歹有点意思。
顶层不过如此,打工仔(眼目、军士)就不用说了。实行严格的军事化管理,禁欲主义,立了军功才能结婚。
实际上,使女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未必都是大主教的,年老体衰力不从心。奥芙弗雷德去看病,男医生提出“帮助”,说是为了救她。他已经救了多人。
夫人见她腹部一直没有动静,着急,暗示她与年青体壮的司机那个,条件是可以看看失散女儿的照片。她答应了。
可见,凡是过度的不合情理人皆压抑之处,必定少不了虚伪和欺骗。活生生的人,需要正常的呼吸和释放。
基列正是这样一个满嘴圣经上帝、充斥着清规戒律的龌龊之地。看上去整齐洁净、秩序井然、按部就班,人工修剪的花园一般。可是,它缺少最重要的社会发展动力,这就是人的自由精神,无此,也就没了人的活力、激情、才智和创造。一潭平静的死水,早晚腐臭或枯竭。
诚然,就像丽迪亚嬷嬷所言:“从前那个社会毁就毁在有太多选择”。奥芙弗雷特的回忆中,暴力和犯罪无所不在,女性尤其自危。她晚上从不跑步,不给陌生人开门,不在路中停车帮助似有麻烦的人,夜里不独自去公共洗衣房。社会风气败坏,两性关系随便,“不喜欢就换一个”。有人贪图享受不要孩子,有人想要孩子却生殖异常……
“ 有太多选择” 和完全没有选择,哪个好点?人物用自己的体验和见闻作出了回答—— 也是作家的回答。
她躺在床上,盯着屋顶光秃秃的吊灯底座,欲死不得,前一个使女把自己挂在上面。柜里隐秘处有一行刻字,“不要让那些杂种骑在你的头上”。每次用图画代金券(不识字)购物之后,女伴总要去军士把守的出口,凝视吊在高墙上的蒙面死尸。后来从对方嘴中得知“五月天”——地下反抗组织,原来她在悼念难友。
人类社会的现状固然不容乐观,但是,正确的出路决不是大踏步的倒退,走向反自然反科学的极端,回到假借神权扼杀人权的中世纪,野蛮黑暗、宗教蒙昧、激进反智、摧残女性…… 无疑,这不止是女性的悲剧,而是全人类的悲剧。
译者最后说:世界因其不完美才令我们常怀希望,这是我们生活的动力。是的,人是不完美的生物,人们组建的社会从来没有完美过。因其不完美,才要不断完善。
最后,奥芙弗雷德与司机尼克不但有了私情,还把他当成丈夫的替身,沉迷爱河,连“五月天”的事都说了。那个女伴再没出现,换了个人。终有一天,一辆黑车驶来,穿着深色制服的眼目出现了。尼克抢先进屋,低语:不要怕,是“五月天”,放心跟他们走。被人架走时,确信已经怀孕的她疑虑重重:谁知你是不是眼目?
真假祸福,听天由命。小说结束,吊人胃口。
(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