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君听到樊町这么问,愣了,
似乎是没想到樊町会问起当时的情况,手无意识的抓了抓手里的帕子,欲言又止。
樊町看她这样子,忙开口:“莫急莫急,你不愿说便不说了!”
湘君这时候反而开了口:“奴婢只是……之前在……战场上时,拉了将军一把,夫人折煞奴婢了,现在奴婢成了将军的人,自然是好好侍奉将军和夫人的……”
之后一连串效忠的话,樊町一耳朵进一耳朵出,“我自然是知道你的忠心,战场上能舍命救将军,自然对我们忠心耿耿。”
拉着湘君略微粗糙,带着些茧子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是我着急了,你莫怕,现在在府里好好待着,我自是不会亏待你的!”
待湘君走后,樊町坐在椅子上沉思了起来。
“青梅,咱们到瑜姐儿的屋里看看吧!”
青梅忙不迭地走到门口,撩开了帘,“夫人小心些!”说话的声音稳稳地,带着一丝小心。
“青梅,我只是有些乏了,过段时间就好。”
青梅垂头、喏喏应是。
“娘亲!”樊町一进屋,小姑娘立刻扑了过来,樊町不禁笑了出来,“可要去上课了?”瑜儿姐趴在樊町的腿上,扭麻花一样扭来扭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樊町拉着她的手,抚了抚小姑娘的脸,耐心地问:“现在学到哪了?”瑜儿姐仰着肉嘟嘟的小脸,撅着嘴道:“《论语》快要讲完了,最近夫子让我们温着《孟子》。”说完,便扭得更厉害了。
“瑜儿姐这是怎么了?像小麻花一样,嘴上还挂着小油壶!”边问边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哎呀,娘亲莫要把我的鼻子给刮扁了!”瑜儿姐一下子跳开,小手捂着鼻子。
其实她原来是从没有像今天这样,赖在母亲身上扭来扭去。原来稍微有这样的动作,母亲便会制止她,不知道今天怎么纵容起来,她便放肆了一些,刚刚又感到不好意思,就趁势跳开了。
“我家瑜姐儿是大姑娘了!”樊町拉下小姑娘的手,温和地注视着瑜儿姐的眼睛,“如今也有了小秘密不愿告诉母亲了。”
“其实也没什么!”小姑娘一听,连忙向母亲解释,一看到母亲的眼神,声音小了下来:“母亲,我也能像兄长那样学武艺吗?”说罢,她自己都觉得荒谬,连连摆手,“都是瑜儿姐胡想,母亲别当真!”也不敢继续再看樊町,盯着地面似研究起了上面的花纹。
没听到娘亲有回应,瑜儿姐忐忑了起来,是不是惹娘亲生气了?
小心地抬头,偷偷瞄着樊町,目光却撞入樊町温柔的眼神里,不由地放松了下来,收起小动作,大大方方地看着母亲。
“瑜儿姐现在是大姑娘了,有了自己的想法。”樊町温和地说,她体会到孟兰町做母亲的情感,不由自主地想要尽量满足孩子的要求,“瑜儿姐一向很懂事,跟娘亲提出这样的想法,想必也是认真思考的结果,娘亲问你,学武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做好准备了吗?”
小姑娘看着樊町温柔而专注的眼神,感觉到母亲在认认真真地跟她商量,也不由认真了起来:“我做好准备了!”
樊町蹲下身来,握着瑜儿姐的手,慢慢地说:“瑜儿姐既然这么说,娘亲自然为你争取。不过,娘亲担心你不知习武的辛苦,瑜姐儿不如每日早起、先跟在兄长身边,看他习武,待一周之后,瑜姐儿再想好告诉娘亲如何?”
瑜姐儿听了很开心,觉得母亲还是有可能满足自己的心愿,但又觉得母亲并不是相信自己,不然为何又这是让她看着哥哥习武?但还是乖乖应下了,毕竟母亲没有反驳已是好的结果。
樊町睡了午觉起来,挑了本山河志坐在抱厦慢慢翻着。孟兰町曾随常远驻兵的宣府和同城都是边关重镇,祁国同闫国的西北关卡。
一旦这两座城池被拿下,那祁国可以说是门户洞开,西北那一片几万平方千米的平原任由闫军践踏!直到关山作为第二道屏障拦截南下铁骑。
如非迫不得已,祁军是定将会把闫军拦在宣府、同城之外。
闫国与祁国积怨已深,这么多年打来打去,都没能拿对方奈何,便更是养精蓄锐,筹谋下一次胜利。
樊町继续翻着书,其实孟兰町和湘君在内宅并没有什么发生直接冲突,多了解一些朝政局势,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常远和湘君那边,还需要再试探试探。
“孟兰町!你莫要为难湘君了!”
说曹操曹操到,常远大步跨着,气冲冲地往抱厦走来。
“我不是已经解释过战场上的事情了吗?你为何还要问话于湘君!”
樊町不紧不慢地起身,朝常远行了礼,方才说道:
“夫君莫要生气,妾身也是担心湘君在战场上受了伤,伤了身子,想试探问问……况且湘君以后也是要为夫君生儿育女,在战场上万一受伤没有养好,岂不是妾身管家不周的罪过?”
说完,掸了掸常远衣袍上不存在的灰。
常远似乎被“生儿育女”的美景所打动,神色缓了下来:“还是夫人考虑得周到,那你请一下府里相熟的大夫,给湘君看看!”
樊町其实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她在常远的话里探知湘君曾受伤的信息,而湘君却没有提起受伤的事情。
她故意露出一丝踌躇为难的颜色,
“夫君也知晓,战场上刀剑无眼,故而妾身不知道是请擅内科的大夫好,还是擅外科的好!妾身想,擅妇科大夫肯定也要请一位。湘君扮了男装,女人家哪方面不注意,还是要大夫看了调养一下为好!夫君觉得呢?”
常远一听,脸上神色彻底舒缓下来,用仿佛重新认识孟兰町一样的眼神看着樊町,
欣慰地说:“请内科的即可!妇科的你安排吧!为夫真是娶了一位贤妻!”
樊町冲常远微微一笑,常远又隐约地感觉颈后一凉,便道:“天色渐晚,天亦凉了,夫人还是早些回屋,莫感染了风寒!”
樊町不紧不慢:
“我会请府里女眷惯用的大夫来的,有什么情况我也会告知夫君,夫君不如与妾身一同用了飧食?”
樊町和常远静静吃饭的时候不由得想:
“将丈夫当上司看待,穿越小说诚不欺我!”
吃完饭,常远说了有事便走了。樊町送走了他,收拾了一下,到前院去看常志。
志哥儿恭恭敬敬地向樊町行了个礼。樊町看着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志哥儿,你是个大孩子了,也能帮上母亲的忙了,如今母亲有事要拜托你。”
志哥儿年纪不大,却沉稳得像个老夫子,一点都不同其他武将家的孩子般调皮。
他也不答应樊町,只是道:“母亲请说。”
“你妹妹她许是看了大军班师回朝的盛事,便对边关武将的英姿羡慕不已,这点倒是同母亲挺像。”
樊町神态严肃、斟酌着对常志说:“她如今要嚷嚷着要学武,我也拿不准她是决心要学,还是三分热度,便想让她先旁观着你一周。”
樊町看着男孩一脸毫不意外的表情便知道,瑜姐儿可能是已经跟志哥儿传了话。
“母亲是想让妹妹知难而退?”常志微低着头,有点看不清表情。
樊町表情带着些犹豫:“并不是,母亲只是想让你更刻苦一些,让瑜姐儿明白,你作为常府嫡长孙的辛苦。她如果能下定决心学武,母亲自然支持;如果她决定不学,娘亲也自会让她习得一技之长。”
樊町顿了一下,专注地看着常志:
“志哥儿现在已经很辛苦了,母亲希望志哥儿量力而行即可。”
说着便向志哥一揖手,眨了眨眼睛。
常志满脸通红,被樊町打了个猝手不及:“受不得受不得!”又连忙揖了回来,做完之后更是面红耳赤。
樊町哈哈大笑,“不逗你了,是母亲的错!“又赶紧收敛了笑,怕常志生气:”不跟你行礼,母亲保证!”
常志儿犹在懊恼:“孩儿答应母亲便是,母亲千万不能再这样。再这样,孩儿……孩儿……孩儿便跟你急!”
樊町也正色:“母亲知晓了,这不是有事情拜托志哥儿!”
常志无奈了,觉得母亲有点变了,之前不会和他这样开玩笑的。而且妹妹学武这件事情,他也本以为母亲会拒绝。
樊町占了一整张床,美美的睡了一觉。
早上醒来带孩子跟老夫人请安之时,便说了准备回娘家一趟之事:“如今志哥儿既要早起练武,又要蒙学。我便想着和父亲商量一下,请一个治学严谨又开明的夫子。”
樊町扶了老妇人坐下:
“志哥儿作为常府的嫡长孙,自然是要担起嫡长孙的责任来,学业自然还是更加严格些的好。但做母亲的,又不忍孩子这般辛苦,便想着父亲那边或许能找到更合适的夫子,让孩子不那么辛苦些。”
马车微微摇晃,朝着孟府驶去。马蹄敲在青石板上发出“得得”的声音。
东门大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孩童跑闹声混着浓浓的生活气息穿帘而来,透过偶尔因为颠簸掀起帘子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一切都让樊町感到新鲜不已。
马车从角门穿过,早早得了消息的母亲派了身边的管事妈妈来接她。
“瘦了……瘦了!”握着樊町的手,自见了樊町目光就没离开过的孟夫人道,“可是……在常府……受了委屈?”
想必母亲也知道了常远纳贵妾的事情。
这件事对孟兰町来说,肯定是受了委屈的。但对樊町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她看着孟夫人就想起了第一个世界的阿婆,为后辈操尽了心。
樊町忙道:“并没有什么委屈!”
她说的斩钉截铁,孟夫人不禁相信了些。
樊町转移话题:“这次来我是有事情求爹爹,不知道他有空吗?”
孟夫人派了丫鬟到前院去询问,一会儿就来回了话:“老爷在书房等二姑奶奶。”
一进书房,樊町看着身材高大、又带着一丝俊逸飘逸之感的孟大人,眼眶一红,跪下来行了个大礼:
“求爹爹帮了女儿这次!”
孟大人一看女儿这架势,十分疑惑。
他对常府也是时常关注,不然也不会跟孟夫人说了常远纳贵妾的事情。但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女儿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他扶了这个印象中一直很聪慧的女儿起来,就被女儿的下一句话惊在原地。
“女儿怀疑常远新纳的贵妾是闫军奸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