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大的礼堂前,太虚瞧着底下跪着的小姑娘啧啧两声,“不错呀,宁遂师弟,这数年不见,回来就赶上了拜师大典,还拐来一个凡人当徒弟。啧啧,委实好福气。”
这话说的宁遂实在冤枉,他可没有兴趣收一个凡人小女娃当徒弟,主要是今早上这丫头醒来死活要给他当徒弟,说什么——他救了自己全家,虽然她家里人现在都死了,如今自己无依无靠正好来这里给他当徒弟好好报答,宁遂还真不记得自己救过这么个固执的小丫头,再说她家里人都死了,自己这个大恩不报也是平常的。
“丫头呀,我宁遂只是个一条腿的鸟儿,你这是何必呢?”
“不,”小丫头倔强得很,“红裳仰慕毕方大人已久,一定要给您当徒弟。”
“这……”宁遂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几位师兄弟。
“那就收着吧。”“反正挺有趣的就收下吧。”
然后 ,红裳就成了生晓路门中第一位凡人徒弟。
“这也太随便了吧。”丹阳坐在红枫上,悠闲的晃着脚,“没想到师叔他们这么无聊,这就把……你觉得如何?眀冁。”
眀冁站在丹阳身后,眯着眼瞧着那个红衣女子,“那个女孩很危险。”
“唉?”丹阳还是第一次听说会有一个凡人危险的,不过眀冁的话一向很准,“既然这样,我就去会一会她好了。”
红裳如愿搬进了共阶山楼最高那层,属于神鸟毕方和他的徒弟的居所,她领了衣服和灵剑伤药,收拾了一下床铺,走向了旁边的房间。
宁遂的房间向阳,一拉窗就可以看见那如火如丹的枫叶,里面的东西简单,只桌椅和一张吊床,以及桌子上的茶具,烛台和一把灰扑扑的剑。红裳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一把那把剑,随即拿起它拔出一条缝,一片金红色的光从剑鞘里渗出来,像雾一样渐渐上升形成一个人形,慢慢清晰,变作一个白衣披发的女子,她□□着双足,一条红绳绑在右脚踝上,一张白皙的脸上画着艳丽的红妆,一朵红莲开在她的眉心,像开在一片茫茫的雪山上,屹立娇艳高贵。
她睁开眼,啊了一声,声音好似从远方飘来的,混着风声雨声,沙哑地像个九十的老人。“这不是宁遂新收的弟子吗?”
红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是,师父的恋人?”
女子咯咯地笑了,“我名为丹阳,是这把丹枫的剑灵。”她绕到红裳身边,“你叫什么?”
“红裳。”红裳惊喜地看着丹阳,伸手就要抓丹阳的白衣,那裙摆就像云缥缈,一碰就散了,“丹阳姐姐,你是一直跟着师父的吗?为什么剑叫丹枫,你就叫丹阳呢?师父可是有心上人?长什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额……”
“怎么样?可以告诉我吗?”红裳高兴地眨眨眼。丹阳觉得自己要装不下去了,她呵呵一笑,又回到剑的上面,“你喜欢师尊?”她不过随便一问,红裳竟然红了脸,都囊着点点头。还问丹阳如何知道的,难道是神仙都能看通人心,“若是师父知道了,我该怎么办,不会被逐出山吧。”
原来是二八少女芳心萌动,赶上山来拜师学艺连同窥伺一下自己的师父。丹阳明白了,她语重心长地拍拍小姑娘的肩膀,“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姑娘还是想开点吧。”
“丹阳姐姐可会帮我?”小姑娘泪眼婆娑。
丹阳忍住笑容,颇正经地点点头。
宁遂觉得自己收得这个徒弟,莫不是有点失心疯。每日一大早,起得比采药的太虚还早,就到校场口去敲那口子大钟,咚咚咚,闹得这整个彻淮山跟着抖了三抖,紧接着师门上下都来找他。
下至当厨子的大壮扫地的小童,上至自家的师兄林间的神灵,一个个头晕眼花地来找他,铮铮铁骨地要来告状呀。说得是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指认宁遂教导不严有辱斯文呀。
然后第二天,红裳就去问了丹阳,借着自己半吊子腾云驾雾的本事,借到跑到独脚牛夔借了毛鼓,跑到校场使劲地敲,霎时间天地变色,雷电交加,大雨倾盆,红裳敲一下,那雷电就打下来一条,吓得那些告状的一个个纷纷到宁遂那儿求他管管红裳吧。
宁遂一阵好笑,“你们如是要阻止他,何不自己来呀?”
“哎呦,哪个没去试试呀,”厨子大壮纵哭无泪,“那丫头不知道有什么保护,我们几个根本进不了她的身呀。”
宁遂皱起眉,他怎么不知道红裳有神灵保佑呢?他看看自己桌子上没了影的剑,明白了。
当天下午,宁遂这就打着一把伞去接自己那个任性的徒弟了。
红裳全身湿透,红裙湿答答黏在身上,黑发落在背后,漆黑地像一片瀑布。她见到宁遂,高兴地迎上来,唤了一句师父。
宁遂不客气敲了一下她的额头,“怎么又来胡闹?”
“是那些神仙先向师父告状的,明明我就是晨昏定省,敲钟叫师兄姐们起床早早修炼,谁知道他们全都不领情还指认师父教导不佳。师父不在意那是您大度,我身为师父的徒弟,自然是不会让那些神仙欺负你的。”红裳笑着,那样天真烂漫的笑容,好似早晨出雾的薄光,照亮了一切,让宁遂心里一动,不禁也笑了。
他摸摸红裳的头发,“回去吧。”
红裳眼睛一亮着,重重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