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一早，丫鬟下人们便开始忙起来了，来府上的客人一个比一个尊贵，一个比一个拿来的东西贵重，那些贺礼排的几乎都快要到离清这间离院门口来了。
石头站在院门口长长地望了一眼，以他吃货独有的眼神盯着那些有关是吃的贺礼，喉头不断滚动，吞咽着口水。
离清拿着扇子在他头顶上敲了一把：“这些东西，有蓉姑娘做的好吃？”
石头点点头又狠狠地摇摇头，想了想退回来一脸正经：“还是蓉姑娘做的好吃。”
吱呀一声响，白夜推开房门走了出来，刚好一抹阳光从屋檐抖落下来，将他俊美的五官拢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而他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墨青色衣袍，换上一身水紫色里衣，腰间束上墨青色锦带，再穿了件柔白的云纹绉纱的薄薄外衣。
他微微仰起头，风吹起他墨黑色的长发，那一抹阳光却没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影子，晕的他的肌肤隐隐泛着古瓷般的光，明明就是常年云游的人，怎还会有如此好的肌肤？
离清淡淡扫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石头却是花痴呼喊：“啊，白公子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实在好看啊......”
离清稍许低了目光，这件衣服还不是他不穿不要的.....
白夜笑了笑，目光越过石头落在他身侧的离清身上，微微一顿道：“还得多谢离公子的衣服，不然今日我也挑不出好看的穿出来。”
离清斜了他一眼：“我只是怕你穿以前的烂衣服丢了我的面子，毕竟你现在也是我的贴身侍卫了。”
白夜点点头，毫不客气回击：“在下既是离公子的贴身侍卫，那我穿成什么样，你也该多加照顾的。”
眸低潋滟横开一片凉意，离清握紧了手里的白玉扇：“如果我这个主子把你扔到勾栏里生生世世服侍那些臭男人，你也愿意了？”
白夜摇摇头：“恐怕不能如离公子意愿了，在下虽然是你的贴身护卫，但是我的人身自由还是我自己的。”
“你还知道就好，有些界限你我都不能轻易逾越。”离清轻飘飘提了句，然后轻飘飘穿过白夜的耳朵里，却没有落下很重的觉悟，白夜目光微微泛动，大步走来，落坐在石桌前说道：“我也挺怕你逾越了自己的线，多管闲事，我希望像上次放走了我的猎物的事，不要再发生了。”
离清抬起头来，白夜侧下头，两人的目光在虚空中接触，风穿过花草树木间，卷起落花而来，纷纷扬扬在两人之间，离清右眼中清冷的倒映不出任何影子。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你都是我的了，那你的猎物还不都是我的？”离清伸出手中的白玉扇支起了白夜的下巴，身上的凉意一层一层荡漾。
白夜轻轻推开白玉扇，凑近离清，炳如日月的眸子定定看着他：“如此说来，你还想要在下的身体？”
离清微微眯起眼睛。
白夜自知对方生气了，微微抽离身体，拿过桌上的茶水轻轻一抿：“你若是想要，我随时奉陪。”
离清拂袖而起，一身没有任何花纹颜色的素衣飘荡在他面前，带来寒冰般的寒冷气息。
石头一时怔立在原地，没有想到两位长的如此好看之人竟然光天化日之下说着如此不雅的话，让旁观者都红了老脸，但同时这位吃瓜群众又十分喜欢看热闹，若不是看着公子黑了脸，听得估计都快流鼻血了。
“公子，你去哪啊？”石头跟在离清身后弱弱地问了句。
“你不是让我去外院么？我估摸着也该是开席的时候了。”离清淡淡说道，可是石头却慌了：“啊，公子我们是不是赶不上吃东西了？”
“怎么可能？他们这些人吃一顿饭，聊得东西深的让你这颗小脑袋瓜永远看不清。”
石头摸摸自己的头，不解地回头问默默跟在身后的白夜：“白公子，他们聊得东西有公子说的玄乎？”
“恩，你家公子说的挺对的。”
离清白了身后白夜一眼，石头却是嘻嘻一笑：“我这颗脑袋只要知道公子的喜好和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可以了。”
微风拂落一地的木槿花，静静在地上盘旋着，离清揉了揉石头的头，难得露出一丝温柔：“真傻。”
那一丝温柔难得还缱绻着人心的温暖，映着身后白如雪的木槿，白夜目光微微一顿......
离品川把宴席设在了府中最气派最宽敞的兰楼，那里可是当年皇上特意恩赐的兰楼，记得当年恩赐给他时，巧好是兰楼被烧毁的一塌糊涂的时候，如今的就是南燕皇帝再花重金重新修建的，这么多年了，除了下人们每天按时打扫，都没有人进入，如今却是为了南燕皇帝而大开楼门。
沿着白玉铺成的小路行走，一直蜿蜒曲折到院子深处，侧畔种满了木槿和错落的扶桑树，它们开的很好，只是现在的却不是之前的了，再怎么好又怎么能比的过之前的呢？
抬头望了一眼那皇帝亲笔写下的兰楼两字，离清嘴角边牵出一丝哂笑，苍劲有力，却带着深深的杀伐之气，怎么能与这里的风景相映衬？
白夜默默收回落到兰楼二字的目光，轻微微地闪了闪。
兰楼里到处是那些虚伪的嘘寒问暖，听得耳朵委实不舒服，离清立在门口微微停了下来，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站在门口迎客的离漠尘看到离清，大步走过来，面色复杂：“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快进去做好准备，陛下都快到了。”
离清摇着白玉扇，晃晃悠悠撞开离漠尘向着兰楼而去，身后的白夜朝离漠尘欠身，并递上他准备的贺礼：“大公子，这是在下为离老爷准备的贺礼，区区小礼不成敬意。”
“哪里，那.....也多谢白公子前来为父亲祝寿，”离漠尘礼貌地点点头，瞥了一眼快要进去的离清，声音有些发沉：“离清，今年你又没为父亲准备贺礼？”
离清淡漠回答：“我能来就已不错了。”
“你.....”
离漠尘握紧了手掌，隐忍着怒气，转而又露出笑迎接其他贵客。
离清踏进大门的那一刻，院子里所有的好听的不好听的喧哗的热闹的都揉碎，渐渐沉淀下来。
安安静静地，向离清投来的目光却是纷纷杂杂，喧闹沸腾的。
即使白夜是走在离清的身后，都能感受到那瞬间聚拢而来的尖锐目光，就像是站在宽阔地没有一点遮碍物的战场，孤单一人，被围的重重叠叠的敌军万箭齐发。
白夜抬眼看了看单薄的离清，背挺得直直的，脸抬的高高的，从从容容，安安静静，迎着铺成小路的阳光闪闪亮亮地走过去。
这样的人却忽然有种想让他与他并肩而行，一起面对的冲动，他伸出去的手只是滑过他素白的袖子，忽然记起他说过的话：有些界限是你我不能轻易逾越的。
空气中涌动的风忽然刺得人的手发疼，白夜缓缓缩了回来。
周围一瞬间轰然喧闹起来的议论低谈都是关于离清的：
“这就是大将军的那个......怪胎儿子？”
“离家的二公子长的委实妖孽了些，性格又乖僻，身上若有若无带着些戾气，难怪会招来一些污秽之物。”
“呀，你还别说，当年兰楼之事，虽然被殿下封口任何人都不准再宣扬，可是谁都知道当年的将军二夫人是因何而死......而这二公子不正是二夫人之子？”
“太邪乎了，都不敢想象！总之这个人可是招惹不得的，我就想不通往年他都没来，怎么今年偏偏出现了，真是碰了晦气！”
“嘘，小声点，怎么能说晦气，你可知道今日陛下亲临，大将军府的人怎么能少一个人呢？再说了陛下可是天之骄子，怎么能镇不住污秽之气？”
.......
这些议论自己的话，离清都当做是飘过耳边的细碎风声，吹在心里不痛不痒，只是.....
这些人说了这么多又是为了什么？
想要气死他，还是气疯他，或者是想让他变成妖怪一口一口吃掉他们？
离清冷冷地勾唇，溢出一丝冰凉的笑，落在众人眼中却是寒冷的如同在地狱里寻找猎物的嗜血妖怪。
人群里有人不禁浑身一颤，刚落到嘴边的讥讽言语咕噜一声又没志气地滚回了喉咙里，说也不是不说也是，反正憋得难受。
而有些人，权高位重的一点的自然是不怕一个深居在大将军府别院里，受人冷落的怪胎的，其中就包括南燕丞相左丘明之子左狄，他们一家若不是听说皇帝会亲临，怎会好心好意来这里给死对头祝寿？
坐在左丘明身边的左狄眼睛一斜，抖出一条厚重的阴影，抬手不经意间就掀飞出一杯滚烫的茶杯，而那盏茶杯飞去的方向刚好是迎面走来的离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