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景亚影业:《县委大院》:县域治理生态图与县城生活风情画
正在总台央视一套热播的《县委大院》,由正午阳光出品,王小枪编剧,孔笙、毛珺琳、王宏执导,胡歌、吴越、张新成领衔主演。
该剧从立项到拍摄制作再到播出,都颇受关注,一方面,观众期待再次看到《山海情》这样的良心制作,另一方面,《县委大院》把镜头对准县域政治的核心地带,创作者能否真实、客观表达,也令人心生好奇。
激励事件与上下交心
在最新播出的剧情中,有几场戏很是出彩,当县长艾鲜枝(吴越
饰)接到省厅电话,得知主要用于修路、发展企业的专项资金已经获批时,立刻给刚从办公室失望而走的原平乡党委书记李保平(房子斌
饰)打电话,这个好消息提振了剧中人物的士气,也让观众感受到了“激励事件”对于剧情的推动作用。
在此之前,无论是县委书记、代县长,还是乡镇党委书记,都在处理拆迁、迁坟、环保整改等棘手的问题,很少有令人开心的事情,但在花费巨大诚意与心思之后,能获得省里的拨款支持,对于财政方面很窘迫的光明县来说,的确是值得高兴的一件大喜事。
另外一场动人的戏,发生于梅晓歌(胡歌
饰)与艾鲜枝、李保平等,到省厅专程感谢领导之后,他们几个人在艾鲜枝老家县城小饭店的聚会,喝了酒之后,梅晓歌紧紧地拥抱了李保平,演员对这场戏的处理很准确,渲染出来的情绪,甚至让人忘记了官员级别的存在。
这一亲密的肢体接触,也促使喝醉了的李保平,在回光明县的路上,对着县委书记滔滔不绝地吐槽县里的形式主义风盛行,梅晓歌当场没有说什么,但在接下来的全县干部会议上,宣布非大事不开会,开会不超过半小时,不准各部门频繁到乡镇检查加压……坐在会场中的李保平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之所以这几场戏有着特别的吸引力,在于打破了观众对于县域官员生态的固有认识,“官大一级压死人”,“一把手一言堂”的状况,虽然在剧中也有微妙的体现,但只要聚焦到光明县的发展上来,有关能力与水平的认知,便超越了官员级别的限制,由衷地让人相信,县里各级各部分的跑钱要钱、招商引资,是真心想让地方上变好、变美、变富。
这样的刻画,有着感性的外在和丰富的内在,拥有真正的在场感,主创不仅沉入了基层,挖掘到了新鲜的素材,也懂得如何在角色与观众之间,搭一座理解之桥。
领导风格与科员相处
《县委大院》除了一些开会剧情发生在大院会议室里,更多的篇幅,被用于塑造角色性格与表达人物关系。作为这样一个题材的电视剧,开会是回避不掉的,况且,会议对于剧情的进展与推动,也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很多在县城出生长大的人,对于县委大院会有独特的记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县委大院,素砖青瓦,门口人流如织,县城居民抬脚就能跨进大院,看望住在家属院区域的亲戚,或者去借用个洗手间,县委大院并没有什么神秘感和权威感,朴素得与其他单位办公场所没什么区别。
距离过去的县委大院,时间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现在的县委大院什么样,在里面工作的人,有着怎样的观念与想法?
《县委大院》用立体结构的方式,把县城生态逼真而完整地讲述了出来,这一立体结构,由市委、县委、乡镇党委构成,县委夹在中间,下有下级源源不断的求助,上有上级持续不断的施压,县委两头受力,成为一块“夹心饼干”中的夹心部分。
但不得不说,就像李保平评价梅晓歌那样,深谋远虑,步步为营,无声无息中,让事情按照自己的终极方向去完成,自然而然地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这不能用一句轻飘飘的“官场政治”来解释,更多是实事求是和天分、智慧使然。正是因为这份妥帖的处事哲学的存在,县委大院才能够在“螺狮壳”里做出漂亮的道场,让基层治理得到正常的运转。
对于县域政治生态的刻画,一直是《县委大院》比较重视的一部分。这一点,在梅晓歌走马上任光明县代县长当天,就已经显现出来。
在县委大院里,正准备下乡的县委书记吕青山(黄磊
饰),以非常平常的态度,完成了与自己搭档伙伴的首次见面,虽然言语平和,但仍能感觉到吕青山在近乎上级与兄长之间的态度,来面对梅晓歌,前脚刚安排完人带梅晓歌去住处休息,后脚便征求梅晓歌意见要不要一起坐车下乡去看看,梅晓歌自然选择了后者。
代县长到县委书记家做客,以讨论工作问题为核心,在倒茶与劝茶之间,工作很快谈完了,两人马上面临着一种尴尬。这种尴尬在工作场所不会发生,但在私人场合,会发生得如此之快,好在梅晓歌意识到了这点,把话题转向了吕青山家里的划船机,在对机器的使用以及相关锻炼话题的讨论后,宾主二人找到了更多的共同话语。
剧中真正不怒自威的县委大院官员,是县长艾鲜枝,她说话干净利落,训起来人也是如此,开会让下级汇报工作时,观众隔着屏幕都能感到“被支配”的恐惧感。
但艾鲜枝的冷面孔,只是工作需要,她为了获得省厅的专项资金拨款,不停地给自己的老同学打电话,为了家乡的事情,麻烦起别人来,真是一点儿也不怕麻烦。乡镇里的领导虽然怕艾鲜枝,但有事总爱往她办公室里跑,因为他们知道,具体办事儿的艾鲜枝,会把他们的事放在心上。
县委大院里的两个年轻人,林志为(张新成
饰)和江霞(薛昊婧
饰),从一开始的互相不搭理,到江霞逐渐对林志为产生好感,他们在政府办这个特殊的职场里,完成了彼此的共同进步。
在这里,林志为还有科员袁浩(黄澄澄
饰)对他悉心教诲,更有经常把他的工作拿出汇报抢功的闹心同事……林志为是个好苗子,他所体现出来职场韧性,还有只求付出不求回报的工作精神,真是县委大院所需要的人才。
《县委大院》是个群戏,人物众多,开会以及吃饭喝酒,使得他们之间产生交叉,由此也创造出不少戏剧冲突。在这些冲突中,可以管窥县域政治生态的丰富性。固然,在这一生态中有复杂浑浊的组成部分,但“淆之不可浊,凝然如自省”,只要有清醒的人在,只要有人甘心奉献、做出成绩,污泥浊水自然会靠边站。
大家族、老领导和旧相识
《县委大院》把长期生活在大城市的观众的视线,带回到了县域的风情风貌当中,剧作里出现了大量的乡镇景物和农村生活场景,这里面,藏着人们对乡村文化根深蒂固的热爱,重温这些场景,也有助于帮人想起来路,反思自己所拥有以及所丢失的。
这样的例子,在《县委大院》中有不少,比如信访局局长郝东风(张隽溢
饰),在大家庭饭桌上,以酒浇愁,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家人同意平坟。
对于农村人来说,祖坟意味着风水,意味着整个家族人的平安,轻易不迁坟,是信仰之一。在这场家庭戏当中,剧作给饭桌上的几位成员配的台词,句句真实,他们的无力感和悲伤感,被刻画得淋漓尽致。最后还是奶奶解了围,这位老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迁,以后我下去了跟你爷爷说”,这场迁坟大戏一锤定音。
退休的老书记周良顺(孙淳
饰),在河边建了一座庭院,庭院里假山盆景,鸟语花香,对于向往乡村隐居生活的人来说,拥有这样一个院子是一大梦想。何况,和别人的院子都是违建不一样,周书记的院子是办过全部合法手续的,因此,他有傲娇的理由和拒绝的借口。
直到有一天吕青山亲自请他吃饭,坦陈苦衷,周良顺还是选择了深明大义。在面对记者的采访镜头时,他说了一段支持县委县政府工作的话,但声调低沉,目睹陪伴自己十年的院子即将被推平,他心痛不已。
看到自己的童年玩伴、现在的县委书记梅晓歌登门,宝根(毛孩
饰)的手足无措是可以理解的,在一个高考改变命运无比凸显的年代,很多人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对于宝根来说,可以在厂房门口共用一个啤酒瓶子喝酒的工友,才是自己当下的朋友,而尽管梅晓歌极尽低调,也会敏感地发现,宝根已经无法像原来那样与他亲密无间了……
类似的细节,在剧中比比皆是,在让剧作变得生动而厚实的同时,也从宏观上讲述了剧情没有表达的东西,这有关时代,有关历史,也有关观念,能够将这些细节诚实地写到剧中,也能感受到主创团队在创作这一题材时的情怀。
《县委大院》的核心,是就县域治理问题,基层的各种难题层层剥笋。申请项目的要点,干群相处的关键,在一层层矛盾冲突中展露无遗。
这里有持续不断的关于人的立场的追问,实事求是还是弄虚作假,边说边干还是光说不干,忍辱负重还是一说就跳,大局为重还是精致利己…从来没有一部电视剧,把基层政治生态和干部群貌展现得如此准确而细腻。
同时,它也是一幅县域生活的风情画,熟人社会的唱和往来,传统观念的无形羁绊,曾经一个锅里搅饭勺、如今对面真话难出口…县域政治与县域生活相辅相成,频繁互动,让剧作拥有了原汁原味的真实感与丰沛性。剧作播出近半,剧情进入佳境,期待接下来的故事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