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文首发于2月23日出版的
《南都娱乐》杂志2023年第3、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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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达达乐队的“Hello！”巡演广州站在太空间Livehouse举行。 近日，主唱彭坦在接受着调专访时说，这声“Hello”很直白、很简单也很亲和，是对当下世界的问候，送给自己、送给大家，更送给所有对生活重拾信心的人。 这声“Hello”，来自时隔19年，达达乐队的第三张录音室专辑《Hello!》。当他们登上《乐队的夏天2》时，很多歌迷就已经在期待新专辑，而他们在刚刚过去的冬季用这种方式和大家打招呼。
达达乐队有自己的音乐诉求和专属美学，《南方》《Song F》等名曲是无数人的青春记忆，彭坦的嗓音更有非常独树一帜的“少年感”。到了这次的新专辑《Hello!》，中间经历了解散重组且用了19年，但主唱彭坦、吉他吴涛、贝斯魏飞、鼓手张明拒绝了沉重，更多的情绪隐匿在歌曲背后，在流畅和悦耳的同时有弦外之音，直面当下的状态和时间。
采写_ 老丁 实习生 姜文君
Hello!
“更像是一个动词，不是很大声量，
但也不是静悄悄的”
《Hello!》这张专辑从2019到2022历时三年，这三年发生的事情太多，回头看创作和制作的过程还是轻松的。乐队四个人觉得没有特别需要用力地去表达一个主题，是一声问候，也是一个面对未来的态度。当然，乐队四人“人到中年”也是无法回避的现实。
着调：专辑的定名过程经历了哪些讨论？相比较之前的《天使》和《黄金时代》，《Hello!》会不会太简单了？
彭坦：其实还好，首先因为有一首歌就叫《Hello!》，专辑做完之后大家觉得整个状态还挺放松的。虽然很直白、很简单，但因为有一个感叹号，更像是一个动词，不是很大声量，但也不是静悄悄的，就是一个很轻松的问候，问候对未来有信心的朋友。
着调：这三年，大家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很多都偏沉重，所以想要追求一种轻松吗？
彭坦：我说的这个轻松，其实并不是我们在这张专辑里表达的所有的主题多么轻松，是乐队几个人的状态，大家在这张专辑的制作、创作，还有排练的过程当中，是一个很放松的状态。但是具体到每一首歌，当然都承载了不同的主题，所以有的歌表达的东西稍微要更内敛一些，当然有的张扬一些，既有明亮一些的，也有暗淡一些的东西。
着调：虽然叫《Hello!》，但整张专辑的情绪是多重的？
彭坦：对，一张专辑十几首歌花三年去打磨，这三年不光对我们，对所有人都挺难忘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歌曲的内容比较复杂而不是单一，也算是乐队的传统。
着调：很多歌迷说到达达乐队都会说“少年感”，但无法回避的是也都“人到中年”，专辑中有多少是“中年感”？
彭坦：我们这次做专辑有个心愿，就是希望能够实实在在地表达我们当下的状态，而不是要沉浸在少年的时光里，或者缅怀过去的荣誉。经过了十几年乐队的解散和分离，很多东西已经看淡了，所以这次做专辑，更多的是想放进当下的、最近这三年的点点滴滴，如果能够让大家觉得有一点即时感，能够在同一个时空里相通，就实现了我们做这张专辑的愿望。
着调：比方《致某人》这首歌，歌词有“欲望没有力量，无聊充满想象”，就感觉是很中年的状态，而不是青少年的心态吧？
彭坦：是的。另外我们乐队一直以来有一个特质，不太会在音乐中表达过于极端的、过于刺激的内容。即便是这次专辑中比较躁动的歌《再来一次》，也没有要讽刺什么，不是要去刺痛谁，更多的还是来自自身的体验，在实践中因为经历而沉淀下来的。我们几个人的性格也不是很张扬、很外露的，所以很多歌显得会更内敛一些。
吴涛：我们几个人做音乐的方式方法也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感性了，早些年排练先是一通躁，现在每次排练都会录音，更珍惜了，也更高效了。
着调：《致某人》的“某人”，是一个具体的人还是抽象的对象？
彭坦：最开始的时候是一个很具体的对象，但在慢慢完善和最终完成的时候，就去到了一个群体，聚焦的点还是放大了。刚下笔的时候是有一个对象的，但是这个对象我不希望被大家过分地去关注和解读，还是希望能够通过这首歌表达一些通感，所以最终去往了一个更抽象的对象。
时间
“刻一刀浅的记号，
这样才能随时忘掉”
《Hello!》2022年12月14日上线，其中的《蚊》《端午》等带有很明显的时间色彩，彭坦说专辑发布日期一推再延，但没有什么抱怨，因为每个人都是“时空伴随者”，这就是真实的生活。在这个冬天发布，“刻一刀浅的记号，这样才能随时忘掉”。
着调：专辑中的很多歌有很明确的时间性，诸如《早晨》，但也有《花世》《苍穹》这样很抽象的概念，专辑更多的指向是时间吗？
彭坦：其实专辑创作之初有一个草稿，包括整个方向是吴涛提出来的，因为我们这次创作的第一首歌曲是《再.见》，用到了一个类似时钟的吉他riff，从这首歌的点往深了推，就可以围绕时间的主题。因为时间对我们乐队来说也承载了挺多东西，具体到每一个人的身上大家的感受都很丰富。所以吴涛提出来围绕时间的概念慢慢完善，但写着写着，就没有过度设计，最终还是很自然的。
着调：所以最终还是时间主题的？
彭坦：可以这样说，比方《花世》，一听可能是在夏天或者春夏之交的创作，《端午》正好就是端午节。所以这些音乐本身对我们来说，都几乎是锚定在了这三年中的某一个时刻，而且背后的季节跟这些音乐的情绪和气质也都有点关系，所以创作空间就自然而然一点一点地浮现出来了。专辑做完的时候，发现我们还真的扣回了主题，有看向过去的几首，描写当下的几首，还有想象未来的几首，写完之后自我归纳了一下，觉得确实还是按照我们当初的想法。
着调：你说过发布时间一拖再拖，是哪些东西耽误了上线时间？
彭坦：因为疫情，我们专辑的后期比方印刷、周边产品的制作以及MV拍摄都受到影响，尤其我们这次非常看重video的部分，但都是五湖四海的朋友，没有办法见面只能线上沟通，效率都受到影响。delay的这段时间我们也没闲着，就尽可能地利用凭空多出来的时间去完善专辑的视觉，音频的部分在10月就全部结束了，video的部分到发布前才收尾，一直在视觉上打磨。
着调：就比方《旋转木马》这首歌，感觉表面说的是具象的实物，但实际上还是在说时间？
彭坦：是的，并且《旋转木马》是我们在这张专辑里边创作周期比较长的，也比较曲折，倒没有很艰难，没有出现卡顿，但确实最初有过方向的摇摆。最开始的一版速度是慢的，还录好了，后来歌词出来，越排越觉得应该快一点，所以有一快一慢两个完整版本。并且这首歌在我们上《乐夏2》之前就排过，这首歌经过了整个《乐夏2》，意象虽然是具体的，可以借助MV来理解，就是一个镜头，从头看到尾，没有特别的起伏和波澜，里面承载的东西反而特别丰富。所以连同MV，是一个很立体的创作。
着调：《花世》呢？轻松的旋律之下，又有“无聊”“自卑”和“自惭形秽”这些字眼。
彭坦：最初的原始动机是想做一首特别爽快的歌，很明亮，没有一丝阴霾，那种开心爽快的感觉，但真的在创作过程中，各种各样的生活体验就糅进来了。所以它最终在一个很明快的节奏下，并没有去往一个happy ending，也有点有不一样的滋味在这首歌里。我们后来做了一个《花世》的共创计划，征集乐迷的vlog，收到了很多投稿，让我们也对这首歌多了一份理解，然后把这些乐迷投稿的点点滴滴，最后剪成了MV，让我特别惊喜。这本来是一首简单的甚至有点单薄的歌，但因为这个video，维度就丰富起来了，我们这次做了9支video，这是唯一一个把我自己看哭了，不能自已那种。
着调：这些音乐算是时间的刻痕，你自己为何又说“刻一刀浅的记号，这样才能随时忘掉”？
彭坦：在这张专辑创作和制作的三年里，很多是无法预知的，对生活的感受是复杂的。我们在疫情期间，居然在全心全意地做一张唱片，这件事本身既浪漫又有点奢侈，我们在做着自由的创作，生活中却有那么多限制，让人怀疑“正常”是什么，我觉得一度都快要模糊了。所以在这种状态下，我们现在做的这件事情，虽然这么投入，这么忘我，但是它终究是特别短暂的，特别容易消逝的。我说的“浅的记号”，就是这些一定会成为过去，只是作为这三年大家留在疫情记忆中的一个小碎片而已。
未知
“我们尽力想让大家看到
这张专辑所有的面向”
专辑上线之后，难免会被拿来和《黄金时代》比较。而乐队随之而来的巡演，也经历着很多突如其来的变化，成员生病缺席或者演出取消，但彭坦和伙伴们决定直面这一切，而且去迎面更多的未知。
着调：《苍穹》是一个很大的题材，是要挑战更大层面的表达吗？
彭坦：这首歌刚排出来的时候，我有点不知道能不能掌控这种感觉。吴涛他们说了自己的建议，最终统一的就是比较抽象的、比较浩瀚的东西，像夜空、像星空，甚至宇宙等等。这是我们乐队四个人在现在的年纪和心境下的一次尝试，想要驾驭一个更抽象的、未知的，但是自己又希望能够参与进去的东西。本来设想的MV是在一个金色的山坡上，夕阳西下，有成百上千的金色小号、圆号、长号、法国号，各种各样的管乐在一个山坡上齐奏，特别磅礴，但最后这首歌没有做MV，因为过于庞大和抽象，反而不用MV去限制了。
着调：专辑还多次用了摩斯密码。
彭坦：两首用到，《Hello!》和《蚊》，作为音乐的一部分，同时又是一个象征，一段信息，给过去或者给未来。两段其实也蛮不一样的，《Hello!》的就是say Hello，《蚊》是不具体的，有些情绪是没办法通过器乐、唱腔、歌词来表达的，需要另一种语言。
着调：时隔19年，老乐迷肯定会和《黄金时代》比较，会影响到你们吗？
彭坦：专辑真正发布的那一刻，对我来说它就已经离我远去了，我能做的也是慢慢地淡忘它。我不是个很悲观的人，我觉得只要是发乎真心的，就已经自然而然达到目的了，不管被怎样评价，被记住或者忘记，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了，也不以我们的意志为转移。这样说不是不在乎外界的评价，我们尽力想让大家看到这张专辑所有的面向，让大家看到一个最完整的、最丰富的、最当下的达达乐队的状态。
吴涛：就像《致某人》，当时也是乐队比较低落的时间，歌也是记录了那段时间。最初是某一个具体的对象，但歌出来后，就已经发散开了，不再是某个单个的人，我们做音乐不是喊口号，或者讲什么道理，我们希望的就是自然散发的过程。
着调：《Hello!》之前，彭坦还出了自己的作品《子夜集》，会有取舍的问题吗？
彭坦：谈不上取舍，因为我自己的创作和乐队的创作在时间上是不重叠的，没有交叉，也就没有取舍。反倒是做《Hello!》的时候，有了更多的时间，我就画画，正好画的东西也用在了专辑设计里，包括封面，所以我觉得挺幸运的。
着调：如果专辑只推荐一首歌，会是哪首？
彭坦：我推荐《凌波》，相当于专辑的一个彩蛋，原本计划是出10首歌。后来觉得创作不要停止，吴涛拿出了动机，我一听觉得太棒了，我们乐队从第一张专辑开始就有一个不成文的小规定，喜欢在最后放一个彩蛋，通常迥异于专辑里的其他歌曲，或者是某种音乐上的新的尝试。第一张专辑是《UNO》，第二张专辑是《Intro》，这张就是《凌波》，有了这个彩蛋，才觉得挺圆满的，并且video也很棒。
着调：这次非常看重video啊？
彭坦：对啊，我们做了9支video嘛，音乐本身就看重想象空间，我们到了现在的年纪，也更有经验了，像之前的《Song F》和《南方》，其实都是非常有画面感的音乐，但是在当年并没有足够的心力和状态去做好video，所以这么多年也是想在这张专辑里再尽兴一点，把在音乐当中还觉得表达不过瘾的地方再用画面去创作一遍，所以确实花了点功夫，希望大家喜欢。
编辑：克里安
助理：陈嘉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