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质”是一个时髦的现代词。早在900多年前，北宋著名思想家张载就用这个词来表明人与人之间的秉性差异。
在继承孟子性善论的基础上，他将人性分析得更细致，认为人性分为两层，一为天地之性，一为气质之性。天地之性是混沌之“气”性，为人与万物共有，是至善的。
气质之性即凝聚之“气”性，是人与万物的个体“秉性”。由于后者能滞阻前者的生发，所以人必须克服秉性的局限，以便认识自身内在的至善。人各有别，气质不一：有的人急躁，有的人平和；有的人灵活，有的人迟钝……
不过，张载认为，“气质”并非永恒不变，每个人都能通过学习改变自己恶的“气质”。
01
学具有移易“气”质的力量
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足，但这并不会妨碍我们在人生中获得傲人的成就。
有一次，张载评论门下高足弟子吕大临说：“吕与叔资美，但向学差缓，惜乎求思也褊，求思虽犹似褊隘，然褊不害于明。褊何以不害于明？褊是气也，明者所学也。”
在这段文字中，张载强调了两个重点。“气”质之恶如偏狭之类，并不妨碍一个人达到“明”，因为“明”是可以通过学来获得的。人既然能够获得“明”，也就不用管是否有恶“气”，因为学具有移易“气”质的力量：“为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不尔皆为人之弊，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故学者先须变化气质，变化气质与虚心相表里。”
张载反复强调人可以通过学来移易“气”质：“领恶而全好者，其必由学乎！”“如气质恶者，学即能移。”“苟志于学，则可以胜其气与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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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恶的“气”质阻滞人实现潜在的天性，却并非不可克服，所以，一旦人决心致力于挖掘自身潜在的天性，那么阻滞就不足为虑了，唯一的问题就是看志如何：“有志于学者，都更不论气之美恶，只看志如何。”
一个人必须坚定自己的意志，因为“明”是一个长远的目标，否则学也是枉然：“人若志趣不远，心不在焉，虽学无成。”
总之，“气”质是可以移易的，但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持之以恒、勤学不已。
02
为了变化气质，应该怎么学
那么，学是什么意思呢？张载说，学就是“正心”：“为学所急，在于正心求益。”
“学”——“正心”——因此具有广义上的“修身”之意，而从最广泛的意义上来说，学就是“立”：“学者当须立人之性。”
正如人们想象的那样，学习是一件复杂的事情，张载对此大有话说。他认为学习的过程可以分为两个阶段：“由学者至颜子一节，由颜子至仲尼一节，是至难进也。二节犹二关。”
张载认为，对于始学之人来说，道心惟微，不应该即时昭示：“今始学之人，未必能继，妄以大道教之，是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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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教育始学之人与学有所成者必须有所差别：“道初亦须一意虑参较比量，至已得之，则非思虑所能致。”
换句话说，始学之人必须积极勤勉地求索。然而，到了第二阶段——从颜子到孔子——却又不一样。正如前文中的后半句，这个阶段包括获得一种直觉，即“非思虑所能致”；一种感悟，使人进而成为完人，即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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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将这两个阶段描述为“由学者至颜子”与“由颜子至仲尼”之外，张载还将这两个阶段说成是“始成大人者”和“大而就圣者”：“若大人以上事则无修……故尝谓大可为也，大而化不可为也……盖大人之事，修而可至，化则不可加功，加功则助长也。”
第二阶段的目标在于成圣，但是朝着这一目标的进展只能是自然生发。与之相比，在第一阶段由始学之人进而至于“大人”，却是可以黾勉修为而至的。张载十分强调这一点：“盖大则犹可勉而至，大而化则必在熟，化即达也。”“始则须勉勉，终则复自然。”
因为凭着勤勉用功即可达到“大人”之境，所以张载一再敦促弟子们勤勉勿懈：“大抵语勉勉者，则是大人之分也，勉勉则犹或有退，少不勉勉斯退矣，所以须学问。”
“学者有息时，一如木偶人，牵搐则动，舍之则息，一日而万生万死。学者有息时，亦与死无异，是心死也。身虽生，身亦物也。天下之物多矣，学者本以道为生，道息则死也，终是伪物，当以木偶人为譬以自戒。知息为大不善，因设恶譬如此，只欲不息。”
人与物都是“气”，且都有天性与“气质之性”存之于身。虽然如此，只有人才能克服“气质之性”的蔽塞，识得内在蕴藏的天性。如果做不到这一点，只不过别为一“物”而已。
所以，至关重要的是，一个人必须坚持学习，直到达到和孔子一样的境界，能够遵循天性而不至于迷失：“自非成德君子必勉勉，至从心所欲不逾矩方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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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学之人必须勤勉于学，锲而不舍，同时还必须不耻下问：“学者有所不知，问而知之……如孔子之盛德，惟官名礼文有所未知，故其问老子、郯子。”
有人也许认为问学有失体面，但是，自傲于人而不师之，会导致严重的后果：“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为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
对于学，张载采取的是一种非常实际的态度。他认为，只要请教得当，就一定能从他人那里获益：“于不贤者犹有所取者，观己所问何事，欲问耕则君子不如农夫，问织则君子不如妇人。”
问学之外，与友人相与析疑，对学习也很有益处：“惟与朋友燕会议论良益也。”
治学则须勤勉于学，既不懈地努力，还要多向可以帮助自己的人请教，与友人相与析疑。因为学是一件严肃的事，不能以浅尝辄止或三心二意的心态去对待：“义理之学，亦须深沉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
张载因而提醒师从他的弟子们学不可嬉，学习是一种持续的追求，必须非常严肃地全身心投入：“戏谑直是大无益，出于无敬心。戏谑不已，不惟害事，志亦为气所流。（第280页）”
本选摘来自重庆出版社2023年1月出版的《张载的思想》，略加改动与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