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题:巴陇锋《永失我爱》第十五章下:好人好梦
十五、好人好梦(下)
屋内静得很。
倪小伊将目光抛了过来,像是很担心我答错一样,程军则摆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态。我胸有成竹地说:“答案我刚已说了。”
“说了?!”程军吃惊地说。
“说了。”我不紧不慢。
“那请你再说一遍。”
“OK。”我和倪小伊同时说。
程军哈哈大笑:“哎呀,难不倒,难不倒!你们两个机灵鬼!那么,我宣布我的实事:‘大小伊’给路老师抄一篇稿子。”
三人又笑了起来。笑毕,我说:“你不也是个‘机灵鬼’吗?”
“哪里,哪里!比起你俩来,我一介凡夫俗子而已……”
这时,倪小伊不断瞅着茶几上的“教室日志”,我忙提醒程军去填。程军边填边嘴里嘟囔着:“比起潘校长来,本人就有些超凡脱俗了。他只是一只饭桶,星期一领着全校教师跑了近百里路吃喜宴,星期日倒加班加点起来……”
倪小伊拿起程军签名后的“教室日志”看了一下,转身就走,刚迈出步子,又转了回来,略带害羞地看了我一眼,说:“路老师,可别忘了我,有稿子我来抄!”说完,就跑了出去。
望着那从门帘后面飘逝的羊角小辫,我心头不禁一颤,无端地想起芬来:多可爱的小女孩啊,一样的美!
程军揭开门帘,伸出头去瞧了一回,叹道:“小丫头,‘灵机鬼’一个!”又瞅了瞅我,无奈地摇着头。
一会儿,秀梅回来了。我接过“小小伊”在屋内各处不住地转着,小家伙不断笑出声来——这是一个挺可爱、挺可爱的小孩,才八个月,就已经能喊“爸爸”“妈妈”了。不料,当小家伙正喊我“爸爸”时,她的爸爸、妈妈却在屋内吵起架来。程军嫌秀梅没处理好婆媳关系,以至于现在“炊断粮”了;秀梅骂程军将钱全花在倪小伊身上,“不要脸”。程军一下子火啦,在房子里咆哮起来:“秀梅同志,你自重一点。你怎么庸俗起来啦,你的‘五自’精神哪儿去啦?”
“我庸俗!我能不庸俗吗?你不是整天夸‘你小姨’符合你的‘三自’原则吗?在你的眼里,我完啦……”秀梅说着呜咽起来。
我被这场“悍然发动的夫妻战”给弄蒙了,“小小伊”则在我耳边欢快地“咿呀”着。然而,秀梅的泪没有白流,程军开始心疼起自己的妻子来,他趴在她耳边唠叨开了:“秀梅呀,你忘啦?你是我老婆呀!倪小伊只是个心清如水的学生,才十六岁,刚上初一;人家是国家级‘希望之星’的苗苗……一句话,人家是学生。你好糊涂啊……”
“学生怎么啦?”秀梅止住了哭腔,“她整天在写纯情诗、爱情诗,第一个拜读的就是你……”
“你忘啦,秀梅!我读她的诗为了啥?不是为了我、为了咱这个家吗?秀梅呀,你忘啦?这拜读之下的最大收获就是:我成了‘地区优秀教师’‘省级优秀指导教师’……这不是载誉而来了吗?”
“……”秀梅无言以对,破涕为笑,“那你心可甭花!人家是一朵花,你可甭毁了她。”
“怎么会呢?”程军开始大大咧咧,“我有个家,妻如玉,女儿似花,我得用心支撑它。”
三人全笑了起来,惹得“小小伊”心急地胡抓乱蹬着。笑毕,秀梅又说:“我越来越配不上你,在‘你小姨’的指导下,你进步太快了!”
“进步快好哇!”我终于有了发言机会,“程军这么有成绩,当刮目相看了。”
“是啊!你应该感谢倪小伊才是。你也别自卑嘛……秀梅呀,你不知道,在‘康老大’的意识里——在厕所的‘橱窗’上,你并不比倪小伊逊色呀,开价都是五元哪!”
我笑得气都喘不过来,程军笑得前仰后合,倒在秀梅怀里,秀梅则一边用拳头敲打着程军,一边说:“神经病,神经病!我看娃呀,我看娃呀……”
三点半,我出了中学校园。
风小了。和煦的阳光透照着整座校园、一条公路和大片麦田,也照亮了我的心。枝头的白杨嫩叶分外惹眼,街上的大小店铺令人眷恋。路边,不时有探头露脑的桃花在风中招摇,使人不觉想起一首诗来,兀自心绪又纷乱了起来。
白杨夹道
回到房子,我赶紧找来纸笔,在红纸上写下了这样的黑字: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整整一下午,我做的工作是:拿着芬给我的“节日快乐”和贺年卡及信,翻过来又倒过去地看。每看一会儿,都要怔怔半天……我突然想,事情不是很简单吗?芬没有天生就爱我的义务,我没有生来就被芬爱的权利——事情难道还不应该结束吗?
生活中,有一条原则就是:凡事简单化。
虽然我自觉在内心与芬划清了界限,但是,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还是不敢走上街头漫步——我怕街上的一切会勾起我的伤感:然而,房子里确实黑得让人难受,于是,我走上街头去买蜡烛。一上街,才知道这里断水、停电已七八天了。我备感凄凉地回到学校,正愁无处去消这一腔愁,却见房门不仅打开来了,而且里面已点亮了灯。灯影婆娑中,我不禁害怕了起来。恰在这时,竟听到一声古里古怪的女子腔:“……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
我一阵头皮发麻,莫名地想起初中时看过的电影《画皮》里的可怕一幕,差点没昏过去。这时,冰南跑了出来。我没好气地说:“你来也罢,怎么连《聊斋》里的鬼也引来了?”
聊斋故事
“没有啊,是我故意吓你,才……”
“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出息?你听过‘惊魂未定’这个词吗?你知道‘惊弓之鸟’那个故事吗?”我不知哪来的气,连珠炮般地质问起冰南来。
冰南一下子愣在那儿,半天不说话。我也心情难受到了极点。半小时过去了,冰南依旧趴在桌前,我仍然坐在床沿。我想,有理不挡上门客,冰南在这种情况下不一走了之,证明他在顾及我的面子,证明他够朋友;然而,我够不够朋友呢?我想没想过冰南也许有难言之隐?这样想想,我辛酸地对他说:“对不起,冰南!我心情不好……”
冰南没有作声。但,我可以肯定,他是原谅我了;而且,他的确有难肠事,他正在灯影里想他的难肠事。
“冰南,对不起……”
“路明,别说了!我也对不起!我心里很苦,好苦,苦啊……”
我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痛苦,琢磨起冰南的心思来,可又不知怎么问他或安慰他。
一会儿,冰南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起自己的“苦”来。原来,除了他,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赞同他和郑丽的婚事;打算春节完婚的郑丽,不得不再次在除夕那天含痛出走……
我听后,心里更不是滋味,心急地问:“她有消息吗?”
冰南无言地递过一封信,我迟疑了一下,便看了起来——
楠:
你好!你一定得好!
给你写信,怕你伤心;不给你写信,又怕你好痛——天涯的我,好心疼!
往昔事如云烟,西京梦在天边,天国就在眼前,有谁替我问苍天,爱情是苦还是甜——肠断的人,永难言!
楠生南国,性难迁;北国之楠,永难恋;心中之楠,难,难!难!!——痴迷的我,苦心间!
心儿好冷,夜难明;魂梦难断,乱我心;此时此地难为情——泪飞的人,心不平!
祝,平安。
愿,忘掉我!
丽
1997、3、24
看完信,我内心异常不平,忙问:“为了郑丽,你敢于和这个世界为敌吗?”
“敢!”冰南斩钉截铁,好像要跟人打架似的,眼中露出决绝之光。
“这就好办啦。你给她写信吧!要不,我口授内容,你捉笔……”
“可写给谁呢?”
“写给谁你明白。”
“我是说信寄向何方——郑丽地址不详。”
“地址不详!”我吃惊地拿起信封,发现信封最下方空着,甚至连邮编也没填上,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邮票被人撕去——邮戳难以查对。见此情景,我问:“信是从哪儿拿的?”
经典邮戳
“倪小伊从程军手里拿回的——捎回时就这样了。”
“明天问问程军去。”
“程军回家了。他没钱给摩托加油,借了我二十元回家取面去了……”
“程军怎么啦?连摩托油钱都向人借!”
“程军怎么啦!这年头,谁有钱?街上馆子里每天有海吃海喝的人,但非我、你,更非程军。他把钱给倪小伊出诗集了,秀梅的钱据说是给孩子看病了……”
“……”
冰南在房子里转着,好一会儿子,才说:“我想起来了,秀梅在集邮,邮票肯定是她剥掉了。咱们现在就去中学找……”
夜,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我和冰南冒着料峭春寒,在这暗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中学摸去。还好,大门未关。隔着窗子,雪亮的灯光利剑样地直射而出,触摸着新绿的白杨,洒落在空漠的校园。
冰南说:“在哩,你听唱歌哩!”
果然,听到房间里有人正用五音不全的嗓子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进了房子,竟然是秀梅的歌喉!不错,她正在煞费心机地给孩子培养乐感,令人遗憾的是,不懂事的“小小伊”听得“哇哇”直叫。对于我俩的深夜造访,女主人很意外,不过她一点也不介意。当我们说明来意后,秀梅很快从集邮册中找出了冰南信封上的那张邮票,我俩便很满意地告辞了。
回来的路上,冰南高兴地告诉我他发信有地址了,并央求我帮他写封信。我说:“你好糊涂啊,就不怕我夺你所爱?”
“是给郑丽的一位朋友的朋友Kathly写。她是位老外,我写不来。”
“老外!我也没跟老外打过交道,不知她好吃萝卜还是爱食白菜,抑或是喜品辣椒……我跟‘小内’打交道,都经常出现‘短路’哩……”
“你和芬怎么样啦?”
“不怎么样。——我愿意给那位叫Kathly的写信,找找郑丽。”
不觉,已到我房门前。冰南上前开了门,我吃惊地问:“你哪来的钥匙?”
“你的锁子是谁换的?”
“不知道。”
“告诉你,程军换的。他叫我晚上一定睡在你跟前。”
“他没说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不为什么,我们写信吧!”
等两根红红的蜡烛燃完后,一封给Kathly的英文信便告写成了。
鸡叫头遍时,我俩便在这冰冷的床上昏然入睡了。
突然,两道红光从风窗上直射了进来。我一下子惊醒了。屋内昏暗,什么动静也没有,冰南正酣睡在我身旁。我又睡着了。很快,两束金光又照进窗来。我惊醒,再也没有睡着。好像有一年,天才大亮。在这“一年”当中,我所想的,是芬。冰南醒后,我问:“今天不是星期一吗?怎不见上课?”
“亏你还是教委人,黄主任出嫁女儿哩,全教委都放假啦!”
“……”
早饭在旷师那儿吃的,自然是冰南请客。脸也是在那儿洗的。旷师一边端洗脸水一边问我:“你们教委转正了几个民办教师?”
“没消息呀!”我停止了洗脸,“你知道?”
“这儿我不清楚。反正我哥是转了,我们属高桥乡。”
我忙和冰南向邮所奔去。他忙着查邮编,给Kathly发信,我则拨通了5511021,向教育局打听石盘教委的转正消息。当电话那端传来“路宽”这个名字时,我的眼前掠过两道金光,话筒不觉掉在了桌子上……
十点钟我在邮所,十点四十三我已回到了家中。
爸爸转正的消息,对于整个家庭,无异于一枚重型炸弹。妈妈听了,颤抖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竟孩子般号啕起来。嫂子听了,放下锄把,走出地头,默默许久。妹妹听了,独自抹起了眼泪。磊磊听了,在场里撒起欢儿跑。然而,爸爸听了,却一点儿也不激动。这个使他等待了三十七年的好消息,如今已再也唤不起他内心的任何涟漪——他已经老了,再也不需要在金钱的驱使下工作了。几元钱的工资拿惯了,他好像已经想象不出几百元钱工资的价值……面对这一切,我哭了。——我为老父流了一次泪。整整一上午,我都处于晴天雷击的状态之中不能自拔。
中午吃饭,妈妈特意做了好吃的,却说:“今上午村上种苜蓿没撒苜蓿籽儿,把苜蓿籽儿全分给了各家。明明啊,现在,你爸转正啦,咱们就盼你快点结婚,快点生孩子。我要用这苜蓿籽给娃缝枕头哩!”
爸爸瞅着我,我黯然。
第二天正清明。
这天,爸爸起得很早。他叫醒了我,两人便相跟着向爷爷坟场走去。到了坟场,我和爸爸跪在尘土飞扬的坟堆前边。面前,左边是爷爷的坟,右边是奶奶的;再往上,左边和右边分别是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坟墓……爸爸默默地朝坟场看了一遍,瑟缩着烧起了阴票;待烧完了,便拢起一个小土堆,往土堆上插上香,突然,他哽咽起来:“嗯嗯,嗯嗯——大!你知道吗?儿今日……成了……‘公家人’啦……”
苜蓿地
望着漫山遍野因种苜蓿而被翻掉的草皮、植被,听着老父那悲怆的恸哭,我不觉悲从中来,眼泪“吧嗒”着掉在无草的坟场上……
饭后,我坐车向县上赶去。下岗已久的舅舅向我介绍了两位下岗女工,没办法,我只得应付一下。
县城里,人熙人攘,男女老少都在祭扫烈士陵墓。在这乱人堆里,我便接连约会了两位衣着鲜亮、裙衣袭人的大姑娘。形貌各异的两个姑娘,说法竟出奇相同。据说,国家不要她们了。她们有充足的理由证明她们的说法是正确的,原因就在于:她们的父母有工作,她们倒反没了工作。除此之外,她们对于我这样一个父母无工作的工作人都同样有兴趣。不到两个小时,两个约会便宣告顺利结束了。
现在,我带着这两个姑娘的姓名、年龄、通讯地址甚至性别等档案资料,站在大桥上看风景。望着巍巍南山、青青陵园、潺潺河水、熙熙人群,我苦苦思谋着,为这两个姑娘。我想:前一个姑娘——穿白裙子的黑皮肤的姑娘,今年二十七岁,自费大专毕业后被安排在农技站“待业”;整天是靠大姐夫给五块、姐姐给十块、爸妈给五十地过活着。我看,她不如开个修表铺,自食其力。后一个姑娘——穿红裙子的白皮肤大眼睛姑娘,今年二十五岁,高中毕业后整天将家里的面搬到地毯厂里已做着吃了七年;人越吃越愁,越吃越瘦。我看,她还是买个钉鞋机,开张营业,堂堂正正做人的好。想清楚了两个下岗妹的上岗方案,我长出一口气,喜不自禁地要打道回府。这时,听到身旁传来一个童稚的哼唱声:“我是老红军,锤子五斤重……”
我心如刀割般难受,痛苦地想,这个戴蓝色遮阳帽的胖乎乎的男孩肯定又是个下岗后备人员,说不准还是个“打砸抢”分子呢!希望全社会都来关注这一现象,使我们的苗圃里少一些毒草,多几株名花。
五点钟,我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开始斟酌起给那两位下岗妹的信的措辞来,我必须使她们尽快从颓唐中解脱出来,用勤劳的双手养活自己。——可是,一时间,信的字眼和情调还真不容易把握。我索性走出校园,走上街头。
脏乱的小街,没有几人,只有不时穿过的大车小车不断卷起一阵阵的黑烟白土。就在这白土黑烟里,我碰见了一位老同学,他在高桥初中教书。于是,我问:“你们学校有没有个叫康健的学生?”
“不清楚。”
“那康明呢?”
“也不清楚。”
“那么,有没有个‘康师傅’或者‘康老大’?”
“你怎么知道?!”老同学大惊过望,“他是不是给你写过信?这家伙整天用潦草得难以辨认的字给赵忠祥呀,李勇呀,徐洪刚啊等名人写信……要么,就看看《荒城》《玫瑰血》之类的书,或者给厕所墙上打打洞,总之,尽干些狗偷鼠窃之类的事儿。”
“那你们怎么不开除这个害群之马呢?”
“怎么开除哇!你不会不清楚,义务教育阶段,学校无权开除学生。”
“……”
“你们这里,噢,中学里是不是有个叫倪小伊的?”
“你怎么知道?”
“谁不知道她的大名?只可惜呀,最近一个时期,常在高桥乡各机关厕所能看到这仨字。”
“这是谁干的?”
“除了‘康老大’,还会有谁?——瞧,那是不是倪小伊……”
我看时,街道中间的公路上,朝西正走过来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两旁的“镇民”无一例外地向她行着“注目礼”。我不由细看起来,只见少女身着白色包口上衣、蓝牛仔裤黑皮鞋,背上挎一只土黄色书包,显得极富青春朝气。她的身影多么眼熟,步履稳健而又匀称,像莲花漂在水上,似音符流过琴弦,令人瞧着入目入心……呀!这不是芬吗?正是芬!她已走到了我眼前,如云秀发在肩头婆娑着,嘴角是甜甜的笑意:“你在这儿干啥哩?”
“不干啥,等你哩!你几时回来的?——这不是梦吧?”
“当然。我刚到的。我们扫完墓,我赶上来给志宁哥送个啥,我姑父捎的……”
“这是我的老同学白皓,高桥中学教师。”我介绍着,“这位……”
“我俩熟人,早认识啦!”芬抢口道,“我们那边走走!”
老同学知趣地打了个招呼,我和芬便肩并肩向东走去。我深切地感到,道路两旁的“师傅们”正用羡慕的目光看着我俩。是啊,连我也没料到,前几天被朱欺天狠敲过一顿的我,今日还能神气地和自己朝思暮想的女孩在一起接受石盘镇街道老少爷们儿的“检阅”。现在,我可以随便看着芬那可人的脸、那诱人的小嘴、那白皙的脖颈……可是,我还不能那么得意——芬想些什么,谁知道?
“你好吗?好长时间没见你啦!见到也难得说几句话……”我边想边说。
“是啊!我也很想听你说话,可总是没有机会。”她像是有些黯然,可眼神却是明亮的。
我边走边打量着芬,她现在的装束挺随便,却越发显示了她的活泼劲儿,让人备感亲切。我问:“你这段时间是怎么过的啊?”
“慢慢儿过,有时挺忙,有时怪闲。”她歪着头瞅着我,像是在观察我对她的话的反应一般。
“会不会想起我?”我盯着她的眸子。
她双眸中立即掠过一道明亮的光彩,却并不抬头:“不想你你相信吗?……不想你就不是我许芬了。”
“我都想不起你了。”我真诚地说,“知道你很漂亮,什么都美,可就是想不起你的真模样来。”
“我有啥好,值得你挂念?”她盯着我脚下新发的马兰花,像是问我,又像在自问。
水岸马兰花
“芬!”
“嗯!”
“你,你给我捎个啥……”
“啥?噢——”她仰起头。
突然,迎面转弯处开来一辆“驼铃”,我鬼使神差地摆了一下手,大轿子客车便稳稳地停在了我们跟前的路旁。
芬犹豫一下,跳上车去:“有啥事咱们联系!”
“再见!”我目送着那“庞然大物”载着我那可爱的精灵离开,无声地说。
啊!这令人又惊又憾的短暂邂逅就这样结束了。然而,我的脚步却分外地轻快起来。
回校之后,等待我的,是一个电话。电话那端肖老声音颤抖着说:“祝贺你,小路!你出线啦……高分哪!三百四十七分哪……”。
我的眼前立即掠过一片金光,意料之中的喜讯,竟使我陷于昏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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