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永明
俗话说，冬至大如年，人间小团圆。这些年，城乡发展都比较快，特别是农村，生活条件好了，人们不再为一日两餐伤精费神，对民间一些过去无所谓的节气或者节日也渐渐看重起来。冬至亦然，大部分人家会在这天特意安排加几个“硬菜”，改善一下“伙食”，或阖家团聚、围炉夜坐，吃上一餐年味十足的“家常饭”；或约上三五好友，就着热腾腾的牛羊肉火锅，小酌两杯，叙情话旧，畅想来年！
冬至那天，因自己生病住院，加之也不是周末，也就没有回老家与年迈的母亲一道过节。我的老家在金沙江畔的溪洛渡镇新拉村，离县城刚好十五公里，1958年动工修建的永善第一条公路——昭（通）永（善）公路从家门前蜿蜒而过。当年的砂石路面如今已经铺成了柏油路。20世纪80年代初刚参加工作时，骑单车不便，更没有摩托车，难得遇到一辆顺风车，周末步行回老家，至少得走一个多小时。那时，老家住的是土墙茅草房，后来条件好些了，换成了瓦房，一直住到现在。前两年，老家兄弟翻修了和我岁数一样大的土瓦房，建了两层楼的水泥砖房，与10多年前修建的砖房连为一体，小院子宽敞明亮。同在一个院落住了三辈人的侄女，受国家扶贫政策的惠顾，也在老宅不远的地方重建了安居房。各自都有了小车，还有摩托车和下地专用的农用三轮车，侄孙们都在就近条件很好的村小、幼儿园上学，车接车送，让人羡慕不已。如今，回趟老家，自己开车过去也就20来分钟，老家的变化不言而喻。几经变迁，虽然我原本有份的老宅没了，二兄弟曾经赠予与我的30多平方米的老屋也没了，86岁的老母亲，便是我在老家的“家”，弟兄姊妹不可再来的亲情，便是我在老家的牵挂。
一滴水，见证太阳的光辉。这些年，永善城乡变化之大，无以言表，也不是一两篇“千字文”就能表情达意的。无论城乡，最直观的，便是水电路、房子和车子，还有人们的观念和思维、素质和能力、精神和风貌。老家变化犹如“芝麻开花”，亮丽县城更是今非昔比，更值得记录的还是那些曾经贫困落后的乡村，还是自己曾经结对帮扶的“穷亲”，如果没有亲历和见证，那是无法想象和比拟的。5年前，单位挂联墨翰乡干溪村时，我被随机调整在条件较好的干溪坪，负责帮扶坳口、上岩口的10户人家。第一次到坪子上，记忆特别深刻。从村委会往上，仰头便可以看到挂在天上的干溪坪，绕盘旋的山路步行，差不多用了一个多小时。翻过岩口，坪子头就到了，从下岩口往上，上岩口、坳口、涧上4个村民小组180多户人家，就散落在托盘似的山坳里。视野里，多数还是七零八落的土墙房子，脚下还是或泥泞没脚、或尘土飞扬的村组路，更别说产业发展、收入增长……触景生情，让人心里会生出一分对生存的畏惧、对前景的渺茫和对工作的茫然。
初到坳口时，我帮扶的一户人家，也就是后边我一直尊称“老领导”的老社长、70多岁的“冤家”、打电话请吃“刨汤”的周老。那时，他们一家三口依旧住在土木结构D级危房里，是2018年实施“农危改”的对象。户主小周由爷爷、奶奶抚养长大，大学毕业后在外务工，当时也还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家里爷爷、奶奶年事已高、身体不好，由于家庭成员结构特殊，家境确实比较困难，“农危改”迟迟落实不了，成了整个村安全住房问题突出的“重点户”。该想的办法都想了，该做的工作都做了，该动用的人也动了，谈过帮建、加固、重建，始终都落实不了。2019年春节前夕，得知小周回家过春节，我们约请同事和村上的领导、一线挂联人员，专程上门拜访，交心谈心、解疑释惑、以情感人，同时，帮助户主协调解决务工、就业等困难解开了小周和爷爷、奶奶的心结。思想通了，观念就变了，大家积极帮助想办法筹措资金，协调砂石、钢筋、水泥等建材，安居房好不容易破土动工，并如愿搬进了新居，去年又加盖了两层半，完全一副小别墅的模样。去年10月下旬，我还带上妻子和老家兄弟，专门去干溪坪子上，让家人看看那里的发展变化，石匠手艺的兄弟还带上自己的切割机、电锤等专业工具，为周老家安装卫生间、化粪池的排污管道……回想起来，当初的说服工作虽然艰难，但看到户主年迈的爷爷、奶奶脸上的笑容，看到宽敞明亮的新家，听到其爷爷、奶奶由衷的话语，心里面除了欣慰，更多的则是释然和满足。
如今的干溪，与5年前相比，其变化无需赘言，也不需要形容。坪子上，就是最好的实景展示。当初带去专门下村穿的高筒水鞋，放在村委会宿舍里已成为摆设，曾经“没脚”的“泥水”路，变成了平坦整洁的、真正意义上的水泥路，户间道实现了“户户通”，土坯房变成了小洋房，产业就业拓展了增收的渠道，群众收入也有了支撑和保障，书面意义上的“两不愁三保障”，成了实际生活中“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在坳口的上坪子，还建起了村民文化活动室和文化广场，配置了健身器材、篮球场，农家书屋、农村应急广播等文化设施还将覆盖到这里。村庄的变化，与过去相比是“天上地下”，人们的思想观念也在与日更新。也难怪，在坪子上，刷抖音、耍快手的人会如此之多，可谓“老少皆宜”。这些社交软件不仅成了信息交流的工具，也是他们看外面的世界、了解世界的窗口，更是与在外务工的家人亲情沟通的桥梁和纽带。也许，冬至如年的问候，正在他们之间传递！
冬至过后，离腊月就不远了，这是一年中的农闲时节，也是乡村最休闲惬意的时候。大部分人家都开启了宰年猪、吃“刨汤”的模式，这是乡村年味的一道风景。在乡村，每年能宰上一两头年猪是一家人“运程”好坏的象征，是这家主人有没有经济头脑、是否能干的象征，也是一家人“六畜兴旺”“丰衣足食”的好兆头。尽管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吃新鲜肉打“牙祭”已经成为故事，但宰年猪、吃“刨汤”，仍然是全家人生活中的一件大事，要等“有钱无钱、回家过年”的打工人回家，等在外读书、工作的子女回家，让全家人共同分享那份快乐和幸福。
冬至这天，坪子上坳口的“冤家”周老家宰年猪了，“老领导”打来电话，特别邀请我代请单位上经常进村入户帮扶他们的同事去吃“刨汤”。二老轮换着讲电话，反复交代“一定要来”，还说不图吃个啥，就一个心意，现在生活好了，吃肉、喝酒就图个高兴。是的，吃“庖汤”，体现的是一种氛围，也看得出这家人的人脉人缘。如今，乡亲们的观念已悄悄发生着变化，一些落后的习俗开始改变了，就连“刨汤”请客的范围也都简化到自家的至亲、左邻右舍了，这给主人家减少的不仅仅是轮流做饭、洗碗之类的麻烦。渐渐地，在乡村普遍形成了这样一种节俭的好传统。
由于路途遥远，加之也不是周末，只能向“老领导”周老表示歉意，说上几句感谢和祝福的话语。冬至至“短”，说的是“这天是一年中白天最短的一天”，下班时间未到，天已经渐渐黑了下来。此时的乡村，寒冬中有了更多的温暖，城里人家也弥漫着冬至的氛围。借着渐亮的街灯回归，家里人已准备好了热气腾腾的羊肉火锅，那份“年味”便在温暖中弥漫开来！
日日数到暖，静候春日来。冬至过后，村庄和土地开始厚积着生命的力量，开始孕育着下一个春天；冬至过后，寒冬在“数九”中开始慢慢远去，老家有了第一场飞雪，坪子上开始下起了大雪，乡亲们也在“数九”中细数着期盼；冬至过后，让我们携手皑皑白雪，熬过漫漫寒冬，终将迎来春暖花开！
冬至，幸福如期而至。丰年的信息伴着炊烟挂在远山，款步而来的腊月，带着春汛轻轻叩响春天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