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牛弹琴”出自东汉末年佛学家牟融的《理惑论》，比喻对不懂道理的人讲道理，现在多用来讥笑说话不看对象。清代著名画家石涛反其意而用之，创作出一幅流传千古的名画《对牛弹琴图》，可谓意境深邃，寓意深远。
石涛是中国绘画史上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既是绘画实践的探索者、革新者，又是艺术理论家，一篇《画语录》几乎成为中国画学史的压卷之作。石涛晚年的绘画艺术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对牛弹琴图》正是这一时期的重要作品，画面简约，仅一士、一琴、一牛而已。一高士正面而坐，目视前方，神情静穆，手抚琴弦；一玄牛面向高士而卧，全神贯注，侧耳倾听，如痴似醉。笔墨洗练，构图奇险，大片的留白给人以想象空间。画上有大量题跋和诗作，比如石涛和曹寅诗云：“牛声一呼真妙解，牛角岂无书卷在。世言不可污牛口，琴声如何动牛慨。此时一扫不复弹，玄牛大笑有谁尔。牛也不屑学人语，默默无闻大涤子。”
中国画强调写意，表现的是气韵、境界。南朝画家王微在《叙画》中说：“夫言绘画者，竟求容势而已。”《文心雕龙》则说：“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纵观中国艺术，包括诗词文赋、书法绘画，凡能流传于世且能称其为经典者，背后体现的正是博大精深的文人精神。《对牛弹琴图》所传达的画外之音是石涛的心境和精神，这与他曲折的人生经历是分不开的。
作为“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涛俗姓朱，是明太祖朱元璋从孙朱守谦的十一世孙，本应过着富贵生活。然而他出生在明王朝灭亡之际，不得已削发为僧，遁入空门。石涛登山临水，云游四方，“搜尽奇峰打草稿”。这段经历为他的绘画事业提供了丰富的素材，使其艺术积淀愈发深厚。1684年，康熙南巡至名刹长干寺，召见石涛；5年后的1689年，康熙再次南巡，石涛于扬州平山堂恭迎圣驾，康熙居然当众呼出石涛之名。石涛作诗云：“圣聪勿睹呼名字，草野重瞻万岁前。自愧羚羊无挂角，那能音吼说真传。”还署“臣僧元济”款绘制《海晏河清图》并题诗进献。
康熙的两次召见勾起了石涛的入仕欲望。是年秋，石涛来到京城，频频出入王公贵族的高第深宅，绘画作诗赠与达官贵人，以求谋得官场一席之位。可是他的愿望落空了，只能写诗表明自己的凄楚心情：“诸方乞食苦瓜僧，戒行全无趋小乘。五十孤行成独往，一身禅病冷于冰。”一个秋风萧瑟的时节，51岁的石涛离开京城来到扬州，搭建了大涤草堂，潜心绘画艺术。
“对牛弹琴”是一个带有贬义的成语，石涛却点石成金，创造出属于自己的艺术语言。有人说《对牛弹琴图》反映出作者难遇知音和孤独落寞的心境，但也有相反的看法。石涛进京求仕，虽然因未遇到伯乐而受挫，但从其交往经历和画的意境题跋来看，石涛在艺术创作上却是和者众多。石涛37岁那年来到文人荟萃的南京，结识了许多文艺界名流，与屈大均、孔尚任、龚贤、戴本孝、查士标等常有往来，对其艺术境界的升华大有裨益。此时的石涛笔墨挥洒自如，达到出神入化的程度，形成恣肆洒脱的艺术风格，在绘画理论上也自成体系。即使在北京，石涛也结交了大司马王骘、大司寇图公、辅国将军博尔都等政界人物，创作了不少巨幛大幅作品。再从《对牛弹琴图》上的题跋来看，就录有曹子清盐使、杨耑木太史的原韵与顾维桢和曹、和杨诗以及石涛自己所作和诗。曹子清是康熙的心腹，却把性情高傲的石涛引为一生知己，可见二人情谊深厚。
在石涛身后数百年，追捧者层出不穷，如扬州八怪、张大千、傅抱石等名家皆是其崇拜者。齐白石称颂石涛曰：“下笔谁敢泣鬼神，二千余载只斯僧。”
（作者单位系山东省枣庄二中）
《中国教师报》2021年01月27日第16版
作者：郑学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