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看胡斐，眼里只有讨厌。程灵素善良仁慈，冰雪聪明，他却单单看上了袁紫衣的好皮囊。
20年前再看，对少年的荷尔蒙多了些了解。孔夫子都未见好德如好色者，又强求胡斐什么呢，不爱就是不爱，他毕竟不像张无忌，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张无忌渣，胡斐，顶多是瞎吧。
年岁再大些再读《飞狐外传》，读出了些新的意味。
（一）胡斐的演出，程灵素的付出
洞庭湖畔胡程初遇，程灵素要胡斐挑粪浇花。
胡斐心里有气，自己堂堂一个少年英雄，只不过问了个路，竟然就被这荒村贫女役使。
但他还是浇了花，他心地宽厚，觉得程灵素瘦弱，帮下忙也没什么。
到他靠她赠予的蓝花躲过血矮栗之毒，他心里那个隐隐约约的判断开始清晰而坚定：这个种花的女孩绝非泛泛。
之后，胡斐回到程灵素的茅屋，极口称赞饭菜鲜美，抢着刷锅洗碗打水。
眼熟吗？像不像典型的渣男婚前表现？
所有的所有，不过是一场华丽的演出。
门票，是程灵素离开栖身之所，同意去给苗人凤治眼睛。
疗毒于她是小技，但离开长期居住的屋子，却是离开她的碉堡。
药王门下，一叶一草，一虫一蚁，一沙一土，都是可致敌死命的武器，所以她们一方面每个人的住所都干净异常，不给对手染指的机会，一方面各显神通，布下道道屏障，比如她师兄种植的血矮栗，她养的蓝花和醍醐香。
这一去，就是放弃了经营多年的城堡，从此也再不能回来。
胡斐不知道吗？不，胡斐太知道了，从苗家离开后，程灵素作势要走，胡斐脱口而出的就是：你……要到哪里去？
（二）为什么要带程灵素在身边
胡斐为人，忠厚，精明。
他去北京，干嘛非要带程灵素？
妥当的做法，是让苗人凤安置程灵素。一来金面佛威名赫赫，宵小之徒轻易不敢来犯，二来程灵素毕竟是为苗人凤治伤才离的家，三来苗人凤的眼睛尚需疗养，四来苗家有女若兰可避嫌。
再说，胡斐明明知道程灵素对他有别样情愫，而他自己中心所怀的却是另一个女子。
带着程灵素，难道是要袁紫衣看的吗？
也不是。
只因程灵素在他身边，便是他的金城汤池。
他的父亲胡一刀和苗人凤都是一流高手，却都为毒所制，一死一伤，胡斐不可能没有心理阴影。但有程灵素，这层顾虑便可消除。
胡斐不地道的地方在于，他一面和程灵素结拜，把自己摘干净；一面又若有意若无意的给了程灵素飘渺的希望，牵着程灵素跟他走。
如他所谋，在救助马春花母子和大闹掌门人大会上，程灵素都是在危急关头助他逃脱罗网，扭转局势的人。
（三）换几句词句，都能让人对胡斐少些恶心
遭众武官围困时，程灵素问他，如果只能救一个人，那他是救马春花还是救自己？
胡斐回答说，救马姑娘，他跟程灵素同死。
论人品、论社会价值、论对胡斐的恩义，程灵素都在马春花之上，但胡斐的选择是把生的机会留给马春花。
那么传递给程灵素的信息就是：她是胡斐愿意为之死、愿意与之同生共死的人。
别说程灵素，换谁来听，这都是一句深情绵邈、可让人堕泪的情话。
后来程灵素死了，胡斐在重围中见到袁紫衣，他把同样的话又说给袁紫衣：胡斐胸口热血上涌，喝道：“咱俩死活都在一块！你胡说些什么？跟着我来。”
胡斐拉住圆性的手，说道：“好！袁姑娘，咱俩便死在一起。我……我很是喜欢！”
唉，胡斐，但凡你换几句词句表达，都能让人对你少几分恶心。
相比于回答程灵素时的沉吟，胡斐对袁紫衣的这些话是不假思索冲口而出，程灵素活着时他能不顾她的感受去追袁紫衣，如今程灵素死了，只是一抔没有温度的骨灰，胡斐当然更不用顾忌。
爱谁，和谁在一起，旁人无权干涉。可是对程灵素，不爱，你撩什么撩？
像程灵素那样的少女，不矫情，不虚伪，不拖拉，不粘滞，不磷不缁，不离不弃，胡斐本来也配不上。
他是好人，是侠士，可是不够襟怀坦白，不够磊落，他喜欢自己掌控局面，可程灵素见机之早，筹谋之远、布局之深、行事之细都在他之上。
面对程灵素，胡斐有被透视和又落了下风的感觉。
程灵素输得不是容貌，不是时间，她输给的是胡斐的英雄执念。
英雄需要仰望，可我们的程灵素始终立于十丈高台之上，像一尊药师琉璃佛，清净明彻，洞悉无遗。
能配程灵素的，只有晴空皓月。
作者：葛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