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婷洁
人物生平：晋华珍，1915年2月30日生，简阳市涌泉镇人，现居青羊区清溪东路。出生就被亲生父母丢下，成为弃婴，被人收养后同自己的母亲一起出嫁。一生清苦，做了一辈子农活，勤劳肯干。曾3次嫁人，总共生育一子四女，四女皆夭折。1950 年搬至成都，在此居住 60余年。
一、她出生在小河边
晋华珍的她故事很长很长。如果坐在这里听上一天的话，你能从简阳的河边与大院穿越到石人路的白菜田与牛场。
这个很长很长的故事，正是就这样缓缓在另一条小河边荡漾开来。涌泉寺里的人都觉得奇怪。
这两天，环溪河边总是传来婴儿的哭声，白天黑夜不绝于耳。但在那样一个家家都生活极其拮据的年代，没有人会真的去到河边找这个声音源头处的婴儿。
也许人们是想去的，毕竟人心从来不是铁打的，人也没有他们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冷漠。可是在生活的重压下，人们不敢轻易地增加自己的负担——多一张嘴，又给她吃什么呢？
她在河岸上感动 3 天，声音越来越小，气息也越来越弱，纠结了又纠结，一位好心的姑娘还是把她抱回了家，她不能眼看着这个可怜的婴孩就要这样活生生被饿伤。
啼哭的婴孩也并没有来自多远的地方，她不过就是隔壁白家刚生的女儿，遭如此罪只因为那句“女娃子，不稀罕了”，就硬生生地刚出生就被白家人丢在了小河边，任凭别人捡去，又或是活活饿伤。
她的命运，也就像这曲折的小河，从此曲折飘摇。
袁家姑娘是她叫妈妈的人，其实那个时候，袁家姑娘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我们很难想象，一个还未嫁人的女儿，要如何养育一个孩子。
她说：“我是吃苞谷羹长大的。”在那个年代，只有家里富裕些的人家才吃得上米。现在看来用米汤养育小孩的饭菜足够寒酸，而在那时已然是一种奢望。
鞋子是母亲以前的，衣服是母亲穿过的，尽管生活条件不富裕，但是她是真的喜欢这位“小妈”。
她的这位“小妈”个子不高，性格却是出了名的，且先不说性格，村里的人都叫她“袁大脚”。她是个大脚——在那个“大脚板，不稀奇”的年代，没有裹脚的女性是很难出嫁的。
她的牛脾气可也是在村里出了名的，涌泉镇盛产花椒，人们便用“花椒”来形容袁姑娘的性格——麻、辣！其实，她能把这个孩子捡回家中来养，就足以看出她的非同一般了。
这样的姑娘自然是难嫁的，和那个时候大家娶亲都给彩礼钱不同，这个大姑娘可是赔了嫁妆才说到了人家，当然也只是嫁给了贫寒的人家。
母亲嫁人后，这个小女儿也才有了名字，她姓晋，叫晋华珍。和一般的孩子不同，至少和她母亲的以往的生活不太一样，晋华珍并没有童年，小时候的事她不记得，从母亲的描述里，她得知自己生来便几乎没有玩耍的机会。
作为一个家庭的大女儿，自然是负担了最重的活，一边要帮着爸爸妈妈做事，另一边弟弟妹妹也需要她来照顾。
小一些的时候，晋华珍跟着母亲一起干活，配合着推磨。华珍需要洗弟弟妹妹的衣服，夏天的时候还好，到了春季，虽然南方的气温比不上北方的寒冷，但那环溪河冰冷刺骨的水仍然把华珍的手冻得僵直。
刚开始她还能搓搓手缓解，后来搓手也变得没有效果，只得把手揣着，放在腋下取暖，一来二去，反倒将衣服湿了，她觉得更冷了。
可是衣服还没有洗完，手哪怕是僵了硬了甚至是直了，也只有硬着头皮把衣服洗完了，每次洗完衣服，就像能去半条命似的。
地里的农活也是不用多说的，闲暇些的时候，还要捡路上的枝丫卖掉，补贴家用。
日子就这样消磨着，春去秋来，晋华珍也慢慢长大了。
二、裹脚是两代人的故事
（一）她是袁姑娘，她不裹脚
虽说裹脚是那时候专属于妇女的传统习俗规定，但晋华珍的妈妈袁姑娘，愣是没有裹脚。
她小时候一听要裹脚，一溜烟就跑出了家去，到了深夜才敢回家，回家之后她母亲硬是把人绑在床上给她裹脚。她当时为了反抗母亲，蹬青了母亲的脸，最后也无济于事，还是被缠了裹脚布。
这件事并没有就此消停，当母亲把裹脚布越裹越紧，越紧越痛以后，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寻了一把剪子，索性把这裹脚布剪了去才畅快。
母亲也不肯就此罢休，把剪子藏了起来，剪一次又绑她一次，就再裹了一次……她脾气也是倔极了，没有剪刀甚至拿菜刀将裹脚布“碎尸万段”了。
如同一场拉锯战，母女俩就这么斗上了。直到有一天，母亲哭着告诉她：“儿啊，你可知道啊，此时给你裹脚你是要恨我，可是不给你裹脚，你是要恨我一辈子的……”
那时的袁姑娘哪里听得进去这些话呢，撒欢似的一溜烟跑了，再没有寻思过裹脚有关的事。最后呢，她当然还是没有裹脚的。她不是没有听到村里有人嘲笑她，那些阴损刻薄的话，那时候的她并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二）大脚姑娘也要嫁人
到了袁大姑娘嫁人的年纪，小时候任性的后果才逐渐显露了出来，虽然已经到了说人家的年纪，既没有媒婆上门，也没有人家前来提亲。
况且，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哪有带着个小女儿嫁出去的道理，这不是一下就多了两张嘴——哪里吃得消啊！眼看着自家姑娘的年纪越来越大，老两口也只能干着急。
这时的袁姑娘看见母亲为自己的婚事焦心和操劳，甚至有的时候默默地流下了眼泪，她才开始为自己小时候的举动感到不安和悔恨。
那个时候，她从来没有想过怪罪那个时代，怪罪给予女性的她们本不应该承担的压迫。她虽然以自己的方式在反抗，但是她并不是为这个时代的女性反抗，甚至不是在为自己的命运反抗，她只是简单在与自己的父母对抗罢了。
直到有一天，媒婆来给大脚姑娘说了一门亲事，对方虽然条件并不好，但是袁爸妈寻思着他人也老实，便赔了嫁妆让姑娘嫁了过去。
（三）她是晋大姑娘，她裹脚了
转眼间，晋华珍到了裹脚的年纪。虽然她只有4岁，但是对于整个家庭来说，晋华珍的劳力尤为重要，她的弟弟刚出生不久，母亲干不了重活，一切家务都需要她帮衬着。
晋华珍的母亲深知这脚是不得不裹的，那些自己曾经受过的歧视的目光和闲言碎语，母亲不希望女儿再经历一次，也不希望女儿在长大了以后和自己一样痛苦，和自己一般悔恨。
在拖了一年以后，在晋华珍6岁那年，母亲拿起裹脚布，给晋华珍裹脚了。晋华珍甚至比一般的小孩更加懂事，像是一只不懂得反抗的羔羊。母亲在给她裹脚之前，给她讲了自己以前的故事。
也许晋华珍是真的善良，她害怕自己任何一丝的反抗，会触动母亲内心的疼痛，她清楚地知道，比起母亲这些年来的苦楚，自己现在所承受的疼痛算不了什么。
当爷爷奶奶拿母亲的大脚羞辱母亲的时候，小小的晋华珍心中就隐隐作痛。当旁人对自己的母亲指指点点的时候，晋华珍似乎想要为母亲打抱不平，却也找不到理由，只能把酸楚往心里憋，不显露在脸上，免得母亲看见要更加难过了。
她裹脚的时候，不哭不闹，比起害怕，更多的或是内心的坚毅和平静。
（四）放不开的裹脚布
这脚才裹了两三年，政府禁止缠足的政策就推行到了四川一带，大批的年轻女童都响应号召，放开脚来，晋华珍也就是在那时解开了自己的裹脚布。
用她自己的话说，当她的前脚掌重新踏上地面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不需要再步履维艰地在家里走动，结束了不能负重太多、稍微多一些东西就得慢慢地反复搬运好几次才能结束的生活，晋华珍是惊喜的，然而放开脚容易，放开束缚人们思想的枷锁却没有那么简单。
到了晋华珍嫁人的时候，她仍然因为自己的脚被人嫌弃。在那个推行男女平等和一夫一妻制步履维艰的年代，放开女性的裹脚布容易，真的要解放女性又是何其艰难。在绝大多数时候，时代都把歧视的矛头指在女性头上对她们任何出格的行为百般指责，而女性似乎只能默默承受这些痛苦。
二、三人围城
（一）仓促的婚姻是一本烂账
尽管家里的生活清苦又忙碌，但在晋华珍的照顾下，还算过得去，看着弟弟妹妹一天天长大，晋华珍的心里有了些许成就感和一份久违的安宁。
安于苦涩的生活是温柔的人才能拥有的一种心性，能在平凡中找到满足的人才更容易获得幸福，晋华珍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如果可以做出选择，她大概希望这样的生活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在岁月静好中期待着渐入佳境。
直到15岁那年，她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
15岁的晋华珍憧憬过婚姻，但是她更害怕的是结婚带来的并非想象中的美好，她自认为聪明能干、勤劳节俭，但是从她知道的乡邻的故事里，这并不足以处理好一个女人与自己新家的联系。
她犹豫，甚至有些害怕，害怕男子会虐待她，害怕公婆的欺压——甚至有时候幻想着，她能反抗吗，会反抗吗？尽管这些念头一溜烟就在她心中跑过了，她的不安却没有随着这些念头的消失而消散开来，反而是堆积在她心里，随着日子的流逝逐渐发酵。
李家来提了亲，这场婚事也就算定下了。说了个好日子，很快就安排。晋华珍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的情绪，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默默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因为她听到了一句话：“这年头，大脚还是不好嫁呀。”晋华珍本以为，在各地的女儿相继放开裹脚布以后，“大脚”便不再成为嘲笑人的话语。
在李家的这段日子，晋华珍过得并不好。家庭的贫穷，婆家的不重视，通通向晋华珍涌来，那种似乎进入深深绝望的恐惧，得不到男子的理解和关心。
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晋华珍的男子因为消息了风寒，离开了人世，他走得那样仓促，给这场本来就短暂的婚姻画上了句号。
可就在这时，晋华珍发现她有喜了。这个孩子的到来伴随着男子逝去的悲伤，让晋华珍又悲又喜，不知道是应该继续待在这个并不能让她感到温暖的家，还是走出门去，另寻出路。
在她彷徨之际，上天又和她开了一次玩笑——那天她在洗衣服，当她端起那盆水，她感觉到腹部剧烈的阵痛，然后她流产了。
当她收拾好行囊离开这个家的时候，这场两年不到的婚姻，也就什么也没给晋华珍留下了。
（二）大宅门的有苦难言
回晋家待了一年多以后，家里卖去了所有的物件，给晋华珍置备了一份嫁妆。于是晋华珍再嫁，嫁进了许家。许家在当时算得上地主家，大富大贵算不上，但是至少没有之前过得辛苦了。
理论上来说，在许家的生活应该比从前过得轻松些，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婆婆并不喜欢她，连同她的孩子也不喜欢。
晋华珍嫁进晋家以后生了两个女儿，每一个却都在出世后不久又悄然离开了。晋华珍伤心难过，并不明白这样的厄运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久之后，晋华珍又生下了一个女儿，由于之前的失子之痛，晋华珍对这个女儿倍加悉心照顾，可是婆婆却让她把这个孩子扔了。听到婆婆竟然说出这话，晋华珍哗哗地哭着说道：“这是我的孩子啊，你看她啊，她的眼珠骨碌骨碌地转，怎么舍得丢啊……”
晋华珍双手伤伤护住她的孩子，生怕谁抢了去。她似乎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个被无情遗弃在河岸边的婴孩，那个啼感动3天的小女孩，她似乎也回到了那个时候，哪怕这么多年过去，被人遗弃的不安仍然埋藏在晋华珍的心中。
她哭啊哭，刚生了孩子的身体还很虚弱，不多久便哭得昏了过去。婆婆见她那么坚决，也就打消了扔掉这个女儿的念头。
然而命运再次和她开了个玩笑，这个女儿的身体比之前女儿身体更加虚弱。不久后，竟又离开了她。
每一个孩子的离开都是晋华珍心中的一场灾难，同样的灾难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对她的影响一次大过一次，直到某一天,晋华珍发现自己又有喜了。高兴之余，又满是担心害怕，害怕这个孩子也不能逃过这一劫。
10个月以后，孩子出生了，这次出生的，是个男孩。晋华珍对这个男孩也是关怀备至，格外喜欢，希望因为生了男孩，能得到婆婆的重视，至少，少些恶语相向也好。
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晋华珍有这样的想法其实并不奇怪，如果能生出男孩，母亲的日子也许会好过些吧。
但婆婆的态度并没有因为男孩的降生而改变，晋华珍一直对此疑惑不解，直到有一次无意间撞到婆婆与他人聊天，谈到她时连连摇头，说她是二婚的女人。听到这话，晋华珍愣住了。
“大脚”“二婚”这些词，都是别人给她贴上的标签，只要和这些词沾边的女人，无论多么任劳任怨，多么勤劳肯干，多么善解人意，都只会遭人唾弃，没有被人称赞的。
她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却要受这样的委屈，原因仅仅是那些她无能为力的不能决定的曾经。她觉得自己好苦，她觉得做女人好苦，身不由己还要受这世上的条条框框所束缚。
但日子就是这样，好也是不好也是，都没有给人挑挑拣拣的道理，只能默默承受，冷暖自知。
如果日子一直这样下去，也算安稳，尽管婆婆时不时刁难，但有老公和孩子陪在身边，日子总归是过得去的。可是命运的齿轮从来就没有停止转动，生活的尖酸刻薄从来也没有停止作弄。
1949年2月，四川各地相继解放，一场席卷川内的“庆解放，斗地主”的运动就此开始，许家作为当地的地主未能幸免。平时无冤无仇也算得上相处和睦的乡邻一股脑冲进许家打砸抢烧，而晋华珍的男子就在这场硝烟中离去了。
为母则刚，从没想过反抗的晋华珍，却在此时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命运斗争到底。
她从简阳一路向西走，可是她不管到了哪里，都容不下她。在最困难的时候，她甚至摸过水沟里的小虾充饥。看着孩子的脸，晋华珍生出了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勇敢和坚毅，她要走下去，为了孩子，她也要走下去。
直到走到成都，她才在摸底河边找到了安身之所，也许她停下来的理由，是看见了摸底河——它和自己家乡的环溪河是如此相似，乡愁让晋华珍停下了脚步。
晋华珍说，刚到成都的那个春季，她鞋子是没有的，衣服只有一身，就这样一无所有。
（三)小桥流水弯弯
在石人路的日子过得辛苦，晋华珍一个人独自拉扯着年幼的孩子，既要种地干活，又要料理家事，每天晚上都忙到深夜，累到躺下就可以睡着。但是那个时候晋华珍的想法很简单，这样种地、生活，然后把孩子养大。
晋华珍从没有想过，自己在这个时候，能够遇到一个真正珍爱自己的人。那天，晋华珍背着农具从地里回家，夏天的热气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当她踏上摸底河上的小桥，一阵清凉的风吹来，晋华珍的嘴角不禁泛起了微笑。她停下脚步，转过头去迎着风，却看见了夏日里在河边乘凉的谢郎。
有的时候，爱情来得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也许仅仅是因为你看见我的时候我微笑着，而你看到我的时候也是。几天以后，谢郎到晋华珍家中提亲了。
36 岁的晋华珍早已没了16岁的青春貌美，面对突如其来的示爱，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实在想不出，一个带着孩子的36岁的女人，有什么过人之处，当想起自己前两段婚姻中的遭遇，她更加不敢相信现在发生的一切。那些“大脚”和“二婚”的说法，总是在晋华珍脑中挥之不去，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勇敢地来到成都，却没有为自己的幸福再迈出一步的勇气。
后来，谢郎亲自到她家找她，说他自己不介意晋华珍有个孩子，他会视他如己出，他也不介意之前晋华珍的经历，他欣赏晋华珍的勤劳和善良，他还说，他会尽心尽力照顾晋华珍。
晋华珍放下了心中的顾虑，组建了新的家庭。尽管日子还是清苦的，但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互相照顾，过得也算是和和美美。这种平凡安稳的幸福感，是晋华珍小的时候，在自己的小妈的照顾下，才能体会到的。
晋华珍再次有喜的时候，已经快40岁了,能再怀上孩子，实属上天恩赐。不久，晋华珍的孩子出生了，一男一女，子女双全，只一个“好”字罢了，却是这世间的家庭最向往的平凡的幸福。
在晋华珍眼里，那段生活幸福得不像话了，她自己应该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可是上天也许就是一个喜怒无常的孩童，虽可以给予人快乐，也会因为嫉妒轻易地剥夺人的幸福——这个一家人心爱的女儿，随着严冬的到来，被呼啸的北风带走了娇小的生命。
祸不单行，在那个寒冷的春季，男子也因为消息了风寒却没有钱医治，离开了她。
晋华珍的生活，又这样从天堂跌到了谷底，当她用一抔黄土送走了自己心爱的男子，她告诉自己要坚强地生活下去，街坊邻里，没有人看见晋华珍掉了一滴眼泪。
后来，人们时常看见晋华珍背一大背篓的牛草去卖给奶牛场，刚开始是背五六十斤，后来是七八十斤，最后，晋华珍那硕大的背篓里，是一百多斤的牛草。
这个背篓，一背就是三十多年，寒来暑往，只有这个背篓陪着晋华珍，每天都要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去到能把牛草换成钱的地方，养了儿子，再养孙子。
乡邻里说，从背面看去，硕大的背篓挡往了晋华珍，头手都是看不见的，只能看见背篓下的一双小脚，滑稽又令人心酸。
三、安然晚年
1991年，孙子高中毕业以后开始外出打工，负担起了晋华珍老人的生活。
1993 年石人路附近土地征收，老年人的社保采取买断制度，孙子用自己攒下的积蓄为晋华珍奶奶买了社保，晋婆婆的生活才算轻松了起来。
晋婆婆原来的房子，就在石人路公园里面。所以从那以后，晋华珍就常来石人路公园里坐着，有的时候，就和在公园里散步的人聊聊天，一来二去，大家都知道了石人路公园里有这么一个健谈的婆婆。
晋婆婆的故事一直讲到她103岁那年，在104岁的那个春季，晋婆婆的腿脚越发不灵便了，只能靠轮椅代步，也很少出门了。老房子没有电梯，上下楼又极为不便，再后来，孙子将晋婆婆送到养老院来，有人照顾，晋婆婆终于不用劳作，能够享受她的晚年余生。
四、生则善，苦则抗
对于晋婆婆来说，生命如同一条曲折的河流，所有的幸福都转瞬即逝，而更多的是她对生命的坚持和那一份活下去的坚强。
尽管这一生，她没做出一番事业，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村妇女，但她在这波折的一生中所展现出的坚毅是如此令人钦佩而动容——她是一个平凡的可怜人，但也是伟大的令人尊重的母亲。
她这一生所坚守的信念只有两个：其一为人“善”，善良是最简单的品格，但是它也是最难达到的，最容易在一生中轻易丢失的品格。她认为，一个人可以过得不好，但是一定不能因为自己糟糕的处境而选择损人利己。
其二便是与命运抗争的坚强。晋婆婆说，她过了很多年逆来顺受的生活，对于父母的安排、婆家的命令从来都是不敢不从，但是她的生活并没有就此好转，后来她鼓起勇气去过自己的生活，尽管生活还是很苦涩。
但是她却在这样的生活中找到了自我，并由衷地觉得踏实。
采访手记
人与人之间的相遇总是需要一点缘分的加持，在连续几天跑了许许多多社区之后，终于在石人路社区得到了晋华珍老人的住址信息，几经波折找到养老院。
联系了晋婆婆的孙子以后，笔者约好时间一起来到了养老院，对晋婆婆进行采访。
晋婆婆耳朵虽然听不太清了，但意识仍然很清醒，她给笔者讲起她的出生，讲起简阳的小山村，讲起她家边的那条小河沟。
老人的生活充满了苦楚和艰辛，但她脸上却充满对生活的感恩，那种平和温暖，把她所受的苦难消磨成了平淡的故事，当老人再次提起，她心中都难再起波澜。
晋婆婆的孙子谢先生说，前些年晋婆婆还和他们住在一起，只是近些年腿脚不太灵便了，上楼极不方便，楼里又没有电梯，才让婆婆住到养老院来了，他有空也一定会来看望晋婆婆。
晋婆婆笑称自己是孙子的包袱，是他的麻烦，但是谢先生认为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和晋婆婆一起生活是他们的福气。
回家以后，晋婆婆的故事一直在笔者的脑海中挥之不去，遥远年代的遭遇似乎让人难以理解，但是那样的遭遇，在那样的年代，似乎也只是众多颠沛流离的女性普遍的经历罢了，幸运的是，晚年的晋婆婆终于获得了持久的平静的幸福，让她可以忘却所有的忧愁。
资料来源：100个百岁老人的传奇返回搜狐，查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