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足(武则天时期)初年,有个书生(名字不详)跟随新罗使者欲去新罗(或为返程),在横渡东海时遇到了暴风,当时风吹得是天昏地暗,周围什么也不见,及至风停,书生发现船已经靠岸,但船上已经没有了其他人。书生也不知此是何地,还以为是进入了中国,但觉腹中饥饿,于是下船向内地走去。书生走了一会儿,大约也离开了海岸,逐渐进入了内地,但见眼前树木茂盛,风景也算秀丽。后来他依稀看见了人影,便加快步伐,向前赶去。渐渐地离得近了,只见此地之人长相清瘦,体形修长,其形态与大唐原也无二,只是服饰华丽,稍异于中国。
书生暗自想,大唐地域广大,自己没有去过的地方原也很多,外表上的微差也是说得过去,看来肯定是回家了。于是,他更是加快了脚步,前面之人也越来越近,面容也能够看得清楚了。那是几个男人,年龄大约三十左右,也有看起来尚在孩童之人,他们都长着胡须,只是胡须看起来不同于中国,只有稀疏的几根,但却很长。书生也顾不得多想了,急忙上前,以大唐礼,双手握拱躬身施礼,然后道一声“辛苦”,问此处为何方。其中年岁长者转身回礼,并告诉他,此地乃“长须国”,他现在到的地方乃长须国扶桑洲。书生问及大唐,那人并不知晓。
书生心中大叫一声:“坏了!原以为到家了,谁知却更远了,如此何时能够回家?”既来之,则安之。书生惆怅之余心中到升起了几分好奇,决定一探究竟,遂进入城中,走向闹市。打定了主意,心中倒是多了几分安稳,他穿梭于闹市,急切之间是想要找个吃饭的地方。此时,他才发现,此国之人不光男女老幼皆长胡须,就是女人大小也都有胡须,而且不管男女胡须都是同一型式、同一颜色,当下心中大奇,想来这便是“长须国”的来历了。这个时候,不光是他对当地人好奇,而在当地人眼中他更是一个“怪物”,经过之处人们看着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要将肚子喂饱了。终于,他找到了一个饭馆,那饭馆的形式与大唐到也相差不大,只是屋子稍矮,于是走了进去。他点了酒菜,摸摸身上尚有几个铜板,只是此地并不能用,好在老板热心,知他是从大唐来的,虽不知大唐在何方,但毕竟也是“贵客”,三言两语之下,愿意施舍他一顿饭的。还没有开吃,外面就又进来一些围观的闲人,好在他们的语言与大唐尚能相通,交流起来倒也无碍,也让这家饭馆暂时兴盛了起来。交谈之下,书生也了解了许多该国的事情,比如,“长须国”署官的品级有王长、戢波、目伇岛逻等号。
之后,书生每到一处,其国人除好奇之外,倒也非常了尊敬他,虽人生地不熟,倒也未挨饥受冻。慢慢地,他的事情就越传越远,就边京城的国王也知道,本国来了一们大唐人。忽一日,该洲从京城来了一大队车马,声势浩大,极具华丽,有使者称国王召见书生。书生随车队行两日方至一大城,只见城门有甲士守卫,戒备甚是森严。使者将书生领入王宫拜见国王,书生拜见已毕,但见殿上百官及卫士与国王的模样都是一样,只是那国王面色较之稍红,别无异处。国王与之交谈之后,即拜书生为司风长,并招为驸马。
书生既被招为东床,一时权势熏天,国王频频赏赐,其财富也是富可敌国,国人无不刮目相看,悠悠羡慕至极。书生事事如意,但是每回家见到妻子就心中不悦,主要是看到她颔下那几根中国女性没有的胡须,就心中别扭。见其妻则不悦。一日月圆夜,国王在王宫大宴君臣,在宴会上,书生看到王室嫔妃虽无缘艳丽,但个个也都长着胡须,遂心中感慨,因赋诗曰:“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总无,未必不如总有。”国王看到后大笑,说:“想不到驸马竟竟然衷情天小女下颔!”
时光荏苒,转眼间书生来到长须国已经十余年了,生活富贵,与公主非常恩爱,且育有一儿二女,尽享天伦之乐。忽一日上朝时,他风国王及大臣均面有忧色,书生感到奇怪,便追问原因。国王长叹一声,双目垂泪,说:“我国有难,祸在旦夕,非驸马不能救。”书生大惊,尔后说道:“若真是这样,感念大王恩德,在下虽死不辞。只是不知要如何去做,希望大王明示。”国王说:“劳烦驸马去拜见一下海龙王,你只要说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长须国,有难求救,其它无须妄言。贤婿切记,我国微小,并无所恃,须再三乞求方能得救。”
书生也不知自己因何能救长须国,只是稀里糊涂地应了下来。于是国王命令准备船只及一应物品,并派两名使者相随。书生在使者陪同下登船,与国王执手垂泪相别。不到一袋烟的工夫船又靠岸了,书生想应该是到了要去的地方了。于是上岸,而二使并不随行,乘船返回。但见岸沙皆为珠宝,该国人皆衣冠长大,身材魁梧。
书生言明是前来求见龙王的,遂被引入龙宫。只见龙宫形状和佛寺中所画的天宫图并无差异,金碧辉煌,甚是刺眼。进得宫殿,但见龙王来迎。龙王为一赤面红须老者,甚是慈祥。龙王看到书生,遂走下台阶,待与书生平齐之时,便携手走上大殿。
龙王问书生来意,书生便以长须国国王所教之言具告。龙王即令臣下速查报来。约莫过了有小半天时间,只见一人从殿外进入,并告诉龙王说:“大王辖区并无此国。”书生听后愕然,复想长须国王之言,始学有遗漏,便又哀求,并告诉龙王,长须国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龙王听后责令使者再去细查,并从速上报。
大约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只见使者返回,禀报龙王说:“此岛所有虾按律应当供大王此月食用,前日已全部追到。”龙王听后大笑,说:“客人一定是被虾迷惑了。我虽贵为龙王,但所食皆按照上天旨意,并不能随意选择,既然如此,本月我就破例为客人减食。”龙王说罢,便令使者引书生前去查看。
书生随使者进入厨间,但见铁锅数十只,排满了整个屋子,而且里面确实装满了虾。书生看到有一铁锅中有五六头颜色赤红,其中有一只大如手臂,看到书生时在锅中跳跃了下来,好像是求救的样子。使者说:“这个是虾王。”书生不觉悲泣,龙王见状,便命人放了虾王一锅,并派遣二名使者送书生归中国。不一日便至登州,书生回顾二使,乃巨龙也。
选编自《酉阳杂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