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独裁官本人的态度也无助于缓和紧张的气氛。尤利乌斯·恺撒在罗马待的时间很短,要做的事情又太多,多年南征北战让他十分疲惫,而且惯于发号施令,对那些不如他精力充沛的人常常表现出不耐烦,所以他经常显得不够审慎。他辞去了前45年的执政官职位,让两个人接替他。
12月31日这天,其中一名执政官突然去世,于是尤利乌斯·恺撒匆匆将原本正在进行立法工作的会议改为选举执政官的投票表决会议,将他的另一名亲信选为执政官,此人的任期只有当天余下的几个小时。西塞罗开玩笑说:“卡尼尼乌斯担任执政官期间,没有人吃午饭。但在他任上没有发生任何坏事,因为他的尽忠职守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在他整个执政官任期上,他从来没有睡过觉。”但私下里,西塞罗觉得此事是莫大的悲剧,足以让任何人流泪。在尤利乌斯·恺撒的恩泽佑护下当上裁判官和财务官的人们对他很感激,但同时也哀叹,他大大增加了这些职位的数量,它们贬值了。
马克·安东尼(与尤利乌斯·恺撒一同担任前44年执政官)带领一群元老向他奉上新的荣誉时,独裁官仍然继续处理公务,没有起身问候他们。从技术上讲,他作为独裁官,比执政官的地位更高,所以完全可以坐着不动,但很多元老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尤利乌斯·恺撒在观看公共比赛时还按照自己的一贯做法,同时向多名书记员口述信件,始终忙于政务。这让群众不高兴,因为群众希望他和大家一起欣赏他所提供的奢华盛景。尤利乌斯·恺撒似乎始终行色匆匆,没有时间去讨好元老和群众。
群众的不满很快就消退了,但许多贵族的怨恨还在。独裁官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据西塞罗后来回忆,尤利乌斯·恺撒哀伤地说:“连马尔库斯·西塞罗都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愿随时来见我,而是需要坐下来等待。我难道还要去怀疑世人多么憎恶我吗?西塞罗是那样性情随和的人,但我毫不怀疑,他一定恨我。”他的另外一句话“我活得已经足够久了,也得到了足够多的荣耀”则表达出听天由命、身心俱疲的意味。他决心让罗马及其帝国基业高效运转,这决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减弱,他似乎期望别人能够认识到,他必须这么做。
独裁官估计,如果他突然死亡或被杀,就会爆发新的内战,并且认为其他人也应当有足够的理智认识到这一点,所以让他活下去才是有利于大局的做法。他决心表现出自信,或者是由于非常自满,于是解散了由西班牙武士组成的卫队。元老院投票决定为他组建一支由元老和骑士组成的新卫队,但始终没有落实。尤利乌斯·恺撒徒步或者乘轿穿过大街小巷,在公共场所处理政务,并参加元老院会议。他在罗马的时候,人们是很容易接近他的,但一旦他离开罗马远征帕提亚,就很难再接近他了。
就是这个原因促使布鲁图斯和卡西乌斯领导的一群元老采取行动。我们无须明确介绍尤利乌斯·恺撒在这几个月里的具体权力,更不用询问他对未来的计划是什么,这个问题是无法回答的。他的权力地位与共和国是无法共存的,要想恢复共和国,就必须除掉他。密谋者包括好几个恺撒派的主要人物,以及一些先前的庞培派。盖乌斯·特雷博尼乌斯曾担任前45年执政官,而迪基姆斯·布鲁图斯(马尔库斯·布鲁图斯的堂兄弟)曾在高卢为尤利乌斯·恺撒效力,担任前45年裁判官,并被独裁官内定为他远征帕提亚期间的执政官之一(他的母亲就是上文提到的、被撒路斯提乌斯冷嘲热讽的塞姆普罗尼娅)。
这些主谋分子在当前政权下其实混得不错,但仍然怨恨一个人独揽大权,不管他是谁。这种政治上的动机是最重要的。公平地说,独裁官死了之后,这些密谋者会成为共和国的领导人,仕途发展至少会和以往一样顺利,或者好得多。这些人是罗马贵族,从小就被教育得雄心勃勃,至少有一些人受到了著名的希腊义士刺杀暴君故事的激励。马尔库斯·尤尼乌斯·布鲁图斯还是加图的外甥,却向尤利乌斯·恺撒投降,并在他手下飞黄腾达。他的舅舅宁愿用剑自杀,也不愿意接受胜利者的垂怜。这种自杀手段不是那么容易成功的,加图用剑刺伤自己之后并没有死,他的儿子传来了医生,包扎了伤口。
他身上有二十三处伤,不过后来据说只有其中一处是致命伤。他只剩下一点点力气,拉起自己的托加袍遮住面部,这是维护自己仪容的最后努力。独裁官已经死了,共和国得到自由了。布鲁图斯呼喊西塞罗的名字,其他密谋者高呼自由已经恢复。在一旁观看的元老,包括西塞罗,全都惊慌失措,拔腿就跑。他们害怕发生更普遍的暴力冲突。在迪基姆斯·布鲁图斯的角斗士护卫下,密谋者来到卡比托利欧山。罗马城的民众被他们的举动惊得呆若木鸡,但他们或许已经意识到,群众的情绪表明他们并没有得到支持。大多数群众仍然对尤利乌斯·恺撒很忠诚,毕竟他为人民做了很多好事,这是历代元老都无法与他相提并论的。
结语
密谋者幻想中的、万分渴望的那个共和国早就不能正常运作了。几周后,一位叫作马提乌斯的元老(他是坚定的恺撒派,尽管他也不喜欢恺撒的独裁)在给西塞罗的信中忧郁地写道,假如尤利乌斯·恺撒“那样的天才都找不到出路,那么谁能做到”?